下人领着我和九皇子推门进去,一进门就听见卫显的咳嗽声,急促而干涩。我有些担忧,不由得加快脚步,顾不上礼节,先九皇子一步到了卫显床前。
床上的卫显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发青,他深深地皱着眉头,不肯舒展。我鬼使神差的把手指放在他的眉心,轻轻按揉,就好像这样就能抹平他的忧郁一样。
九皇子在一旁看我的动作,并没有多言,也不靠近,只是用手挥退了下人,又自顾自的坐在离床较远的桌子边上。
卫显似是感觉到眉心传来的温热,他将手紧紧按在我手上,挣扎的睁开眼睛。待看清是我后,竟愣在那里。我们就这样彼此对视,我的指尖传来他的温度,相顾无言。
我也学着他,紧锁眉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这个憔悴的人儿。心里一点一点的抽痛,一点一点的拉扯。
他终是放开了我的手,沙哑着声音道:“烟雨......”
“你可好些?”我关切的将手贴在他的额上,试探着温度。
九皇子这时才缓缓走过来,看了眼卫显,道:“叫你不吃药。这下好了,本皇子把陆姑娘带来了。本皇子跟你父兄说陆姑娘是周夕照的表妹,你可别说岔了。”
说着又俯身试了试卫显的体温,转头对我道:“现在本皇子出去溜达溜达,陆姑娘你好好照顾他。一会儿若是卫家来人了,你就把这个背给他们听,这是之前本皇子让周夕照写的方子。”
我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九皇子又说:“你放心,本皇子会说是为了让你静心诊脉才出去的。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卫显吧。”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目送九皇子出去。
我转过身来,坐在卫显床边,轻声道:“为什么不吃药呢?”
卫显并不答话,只是一直看着我。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帮他把被角盖好,正想转身离开,却被卫显一把抓住了手。
他轻轻的张开嘴,声音低沉沙哑道:“不要走。”
我觉得那声音极具磁性,仿佛会摄人心魄一般。我就这样任由他抓住我的手,紧紧的不放开。
“卫显......”我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的那份感激变成了情谊,不知何时起,情谊酿成了爱情。
我喜欢他,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
他还是一动不动,紧紧握着我的手,沉默地注视着我。
我感到脸上很烫,就像发烧的是自己一样。我略微有些害羞道:“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来。”说着就猛地抽回手去,径直走到桌子边,颤抖着双手倒茶,茶水因为抖动滴落在桌面和地上,我却顾不得这些,只想自己能快些冷静下来。
待我感觉脸上不那么烫了,便端着茶碗回过头去,却见此时卫显已经坐起身靠在床边。
我连忙上前,替他把靠枕垫上,又把衣架上的衣衫给他披在身上,道:“你怎么起来了?”
“嗯,起来活动一下。”卫显轻轻点头,回答道。
“你就好好休息吧,还活动什么?烧也半天不退,这是要急死我吗?”我有些埋怨道。
卫显看着我,突然勾出一抹笑意来:“原来你会心疼我。”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心......”我一时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却已羞得说不完全。
卫显终是笑了出声,却又急促的咳了几声,我赶忙把手头的茶碗递到他嘴边,道:“你且喝些水缓缓吧。”
卫显看着我,却也不接过茶碗。
我有些恼,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思索片刻,终还是只能一手扶住卫显的身子,一手将茶碗凑在他嘴边,小心翼翼的往里慢慢送水。
卫显配合的喝了些水,我见他喝好了,嘴角还挂着水珠,不由得笑了出来,俯下身来凑近他,伸手从衣袖里拿出一方锦帕,轻柔的给他拂去水珠。
他突然猛地一把把我揽进怀里,薄唇轻轻凑了上来,贴在我的唇上,片刻又松开。
我呆呆的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唇上的触感却还在时时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幕。
我的脸蹬时红的仿佛能掐出血来。他却转头过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突然卫显低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烟雨,有你在,真好。”
我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他,脸上红的不得了,眼眶也渐渐有些湿润。
他温柔的揽过我来,用手抚着我的脸颊道:“你知道吗?有你在真好。”
我看着他温柔异常的目光,觉得脸上一凉,原来竟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
他轻柔的为我拂去脸上的泪珠,声音沙哑道:“别哭好吗?”
卫显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温柔过,就像是一块绵软的绵糖,融化在我心里。
我红着脸。流着泪,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替我擦去泪滴,温柔的看着我。
我突然仿佛不受控制般的前倾身体,一把拥住他,抽泣起来。
他也回抱着我,不说一句话,只偶尔轻轻拍着我的背,摸着我的头。
我们就这样静默着,拥抱着。我多希望,这一刻能永恒。
半响,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我听见一个略显稚嫩尖细的声音道:“二哥?我能进来吗?”
我一惊,连忙松开卫显,红着脸使劲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小心点,别那么用力。”卫显对着我微微一笑,轻声说。
我的脸却越发的红了,还没等我彻底调整好,卫昭就已经进来了。
“二哥,你好些了吗?”卫昭径直走进来,似乎并不在意我。
我只当他没发现,默默地退回桌边,拿出之前漓追准备好的方子来。
卫昭扫视了我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卫显床前,多看了卫显两眼,道:“二哥,现在怎么样了?”
卫显露出一丝微笑,对着卫昭道:“不过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卫昭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二哥身体倒还康健,一点风寒也不至于出汗把肩头浸湿。”说着又转头瞟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紧,仔细一看,方觉糟了:先前情不自已,抱着卫显嚎啕大哭,没想到把卫显肩头弄湿了。现在被卫昭看了出来,这该如何收场?
卫显不为所动,只道:“昭儿向来聪颖,劳你关心了。”
卫昭又看了我一眼,问道:“周家姐姐可将方子拟好了?”
我点点头,将方子递给卫昭。
卫昭接过方子,看了一眼,对着卫显道:“既然姐姐方子已经拟好,我就拿给下人先去熬药了。二哥便好生休息吧。”
卫显点了点头,目送卫昭出门。
卫昭经过我身旁时,低声对我道:“姐姐就好好陪陪二哥吧。”
我看了看卫昭,想着,这孩子倒是个玲珑剔透的主,想来今后也必是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