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名将对决

周雄的眉头深深皱起，根据情报，狴奴分两路进攻，西路由狴奴王汗阿史那钟离亲自率领，东路由狴奴最年轻的狼主柘恒统领。可是相比于柘恒，阿史那钟离的推进速度慢了不少，因为柘恒大量使用内应，刚开始的几座城池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

柘恒虽然抢走了不少大熙帝国的土地，但是阿史那钟离没有跟上，结果狴奴两路夹击、钳形攻势的战略构想没能实现。这对熙军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现在同州防线的守军将阿史那钟离的军队死死拖住，阿史那钟离一时半会也打不进来，周雄率领的熙军只要对付柘恒的军队就可以了。

但是打了半辈子仗的周雄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发现柘恒虽然年轻，但是战场手段非常老练诡异。柘恒只留下一些小部落的杂牌军队驻守城池，而大量的精锐骑兵在野外游弋。大熙帝国北疆一马平川，简直就是骑兵梦寐以求的战场，柘恒将骑兵机动性好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由于熙军以步兵为主，柘恒就指挥狴奴骑兵远远的盯着熙军步兵，也不急于进攻，就是让熙军那么警戒着，等待熙军防备松懈的时候给熙军来一下狠的。

这种把戏周雄自然明白，随即命令军队分为两部，一部警戒，另一部筑垒扎营，每天只前进三十里。这样稳扎稳打的进军没有给狴奴一点进攻的机会，因为当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步兵到达一定数目，骑兵也没有什么把握冲破步兵的阵型，如果骑兵被缠住，失去了速度优势，那么骑兵也会成为步兵的猎物。

但是周雄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人家是骑兵，战斗力本来就比熙军强上不少。何况人家如果打赢了，追击起来绝对是斩获无数，两腿跑得过四蹄吗？如果打不赢，人家也能像风一样撤走，两腿能追上四蹄吗？

总体上来说，狴奴还是占有巨大的优势，

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问题，那就是后勤。狴奴是游牧名族，对后勤的依赖比熙军小很多。前面的狴奴战士在冲锋，往往一两百里之后就有他们的家眷赶着牛羊前进，如果后勤实在跟不上，直接在大熙帝国的土地上掠夺就是，总之想让狴奴饿肚子，很难。

但是熙军的粮草都是幽州那里集中，然后一车一车运过来的。狴奴现在慢慢后退，也就将熙军的补给线在不断拉长，这样一来，熙军对粮草运输的保护势必会有所减弱。柘恒只需要派出小股骑兵，对熙军的运输部队进行不间断的骚扰，前线的熙军士兵就不能得到及时充足的粮草供应。到那个时候，整个北疆都会成为血红一片的屠宰场，而屠夫，就是快马轻刀的狴奴骑兵。

所以周雄一直都很小心，很谨慎，不给柘恒一点机会。双方一直在互相试探，就是没有大规模的战斗，但是在今晚，这一种局面被打破了。

深夜时分，熙军大营中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大多数将士都已经睡下了，但是守备部队还在岗位上坚守。他们肩负着全军将士的安全，半点马虎都是不允许的。

今晚的值守将军是宇文阳，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竟然在喝着浓茶。宇文阳在平时只喝酒不喝茶，但是不想让自己在战场上死的不明不白，就要学会控制自己。

他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浓茶，那苦涩的味道立即就充盈整个口腔，精神随之一振。整理一下自己的盔甲，宇文阳带着近一百亲兵到营中巡视。拍拍这个哨兵的肩膀，整整那个战士的头盔，顺便再给那个喝上一口浓茶。宇文阳的带兵风格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周雄的影响，不说什么假大空的废话，也不把虚伪的奖励惩罚挂在嘴边，但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却能将他和底层士卒的距离拉近。

走到营门口，看见挺立在两座哨塔上的十数名魁梧的战士，宇文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很好，没有人玩忽职守。跟在父亲身边的宇文朔峰就像一座铁搭一样，他正准备上哨塔眺望一段时间，就随手将装着浓茶的葫芦放在地上，可是葫芦只是战立了一会，然后毫无征兆地倒下了。宇文朔峰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刚才明明将葫芦放置得稳稳的，怎么好好久倒下了？

“父亲”，他转头看看宇文阳，“这葫芦……？”

宇文阳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解下一个亲兵背后的牛皮箭筒，就地趴下，闭上眼睛，用牛皮箭筒仔细地侦听着动静。

身旁的一众亲兵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打扰了将军。宇文阳静静地听了一会，突然之间一双虎目猛然瞪大，他立即跳起来大喊道：“敌袭！敲警钟！擂鼓！”

一众将士虽然奇怪，但是依然忠实地执行了命令。“当当当”的警钟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军营，雄壮激昂的战鼓声也响了起来。原本一片沉寂的熙军大营仿佛活过来一般，士兵们鱼贯钻出帐篷，兵器和铠甲的撞击声铿锵有力，在营中响成一片，令人热血沸腾。熙军士兵大多有一些紧张，但是他们并没有慌乱，一队队士兵快速跑向预定位置。军营栅栏后面已经有三排弓箭手待命，只要一有命令，他们可以立即搭箭弯弓，用密密麻麻的羽箭编织成一朵箭云，给任何来犯之敌送去死亡和绝望。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跑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连辕门后面也有五排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的壮硕战士严阵以待。如果有敌人冲进辕门，他们将和身边的袍泽一起，用手中长矛掀起一片血色的波浪。

“怎么回事？”，全身披挂的周雄走来，第一句话就问宇文阳。

“元帅”，宇文阳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熙军礼，“末将听到有马蹄声，很多。”

周雄的脸色有些难看，“你确定？没有听错？”因为这个时候骑兵十有八九都是狴奴的，原因很简单狴奴的战马多嘛。熙军虽然在大营周围派出了不少斥候，但是却无一回报。显然，他们都被偷偷摸掉了。

宇文阳目光坚定地点点头，“末将确定！”

周雄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只是几个呼吸，他就双目一瞪，大声喊道：“准备战斗！”

宇文阳知道，周雄才是从尸山血海中滚过来的将领。他那种野兽般的直觉能敏锐地感受到杀气的存在，也许有人说这太假太玄乎，但是正是这种看似根本不靠谱的直觉，也许在关键时刻就会发挥关键作用。

已经做好准备的熙军更加全神贯注，刀出鞘箭上弦，近十万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大营外那未知的黑暗。仿佛就在那一霎之间，如雷的马蹄声隆隆而来，还没过一会，数不清的狴奴骑兵从黑暗中一跃而出。他们怪叫着，怒吼着，挥舞着闪着寒光的弯刀，抽打着胯下战马，疯狂的冲向熙军军营。

因为熙军大营外不到百步就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狴奴认为自己一旦出现就会离熙军大营很近，一个加速就可以冲进熙军大营，大肆砍杀来不及准备的熙军，所以根本没有准备弓箭。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宇文阳父子先听到了通过大地传来的马蹄声，周雄又加以确定。营中的熙军已经做好了所有战斗准备，熙军与狴奴野战没有什么胜算，可是依靠防御工事防守那绝对是熙军的强项。

“发！”

从看见狴奴骑兵的那一刻起，熙军的弓箭手就一直引而不发，此时听到了命令，第一排的弓箭手同时撒开了弓弦。沉闷的弓弦声响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狴奴只来及暗叫一声不好，密如飞蝗的羽箭当头抛射而下，每一瞬间都有骑兵被放翻。中箭的狴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是这惨叫声竟然被箭矢撕裂空气发出的尖啸缩掩盖！

中箭的狴奴还没有全部倒地，第二排弓箭手就撒开了弓弦。令人恐怖的尖啸声中，箭矢穷凶极恶地刺穿了狴奴单薄的皮甲，钉入他们的体内。熙军大营前的草地被鲜血浸染，白茫茫的箭羽几乎铺了一层，有不少箭杆还在晃动，那是因为中箭的狴奴还躺在地上抽搐。

“发！”

第三排弓箭手放箭，但是自知不妙的狴奴已经纷纷调转马头，消失在那黑暗中，只有几个动作慢的骑兵被箭矢射落马下。

似乎一切又归于沉寂，狴奴丢下两百多尸体之后没有出现，而熙军只是在营中戒备，似乎也没有出营追击的打算。周雄的眼神锐利无比，似乎可以像刀剑一样刺破那黑暗，看见隐藏在其中虎视眈眈的狴奴骑兵。

“长生天！”

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传来，原本黑暗的草原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条火龙，举着火把的狴奴骑兵不要命地冲了过来，他们眼中发射出嗜血的光芒，火光照射在弯刀锋刃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还有的狴奴在手持火把的同伴的掩护下，举起了弓箭，只要一到有效射程，就会对熙军洒出一片箭雨。

周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轻轻一摆手，下令道：“弓箭手立即压制！床弩准备！”

步弓的有效射程比骑弓长一些，只要弓箭手数量足够而且列队结阵，就能抢在狴奴骑兵之前放箭，从而压制狴奴的奔射。乌泱泱的一片箭雨覆盖过去，狴奴骑兵听到了箭矢飞行时那折磨人耳膜的尖啸，立即像受惊的鸟群一样散开。不得不佩服狴奴人的骑术，如此急剧的转向竟然没有一个人摔下马，而且这样快速的分散效果也是极好，大部分箭矢都射到了空处，只有十多个狴奴骑兵落马。

但是刚刚变向、还没有坐正身体的狴奴骑兵马上又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不甚清楚的火光中，十几个黑影一掠而过，发出极其刺耳的呼啸声。这是床弩！

长达一丈的全铁弩箭俨然就是一支大长矛，不少支弩箭都能射穿三四个狴奴。还有的狴奴骑兵被弩箭带飞起来，痛苦地摇手晃脚，大声惨叫，却怎么都无法挽回自己正在流失的生命。可惜，狴奴此时的阵型很稀疏，床弩这种穿透力极强但是射速极慢的武器并不能发挥很好的效果。

不过狴奴似乎没有打算用自己生命来赢取冲进大营的机会，他们只是在大营外奔驰游走，不断放箭。不过因为要避开熙军步弓手的打击，他们只能保持相当的距离。这样一来，等箭矢射到熙军阵前已经没有什么力道，给熙军造成的伤亡也是少的可怜。

“元帅”，宇文阳转身向周翊说道，“末将认为，狴奴似乎在声东击西！”

周雄脸色阴沉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只不过他那一双虎目还是那样锐利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