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仁勇快疯了,没想到花八千万买了张大贼船的船票,批文还没办下来,却接连收到法院的传票,一些不能准时交房的业主把他告了。
前段时间他从香江请三个人来新雅阁闹事,制造赵大明无法交房,业主要求退款的风声,现在倒好,真正的业主现身了,没闹事,直接起诉他和牡丹园房地产公司。
他是牡丹园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法人,不起诉他,起诉谁?气人的是,他特地从香江请了大牌律师,开庭后却没有辨论的机会,法官便判他输了。输得莫名其妙,一肚子气。
这也罢了,他原先做销售代理,这一涉足房地产,才知房地产的水有多深,原来只会销售,营销技巧层出不穷,现在一到开发楼盘,立马抓瞎。
他恨不得有分身术,一人干十人的活,没办法,只好从香江再抽调骨干过来。香江来的干将,一个月六七万月薪,到燕京后还有各种补贴,以及往返机票,酒店包房,加起来每人每月近十万。这些人不懂燕京的国情,还是用香江那一套,一时间,又是各种不搭调。
这些,是秦牧刚第二次来找杨晨的时候说的,从赵大明到孙仁勇,秦牧刚的工资就没涨过,拿的不及香江同事一个零头,说起那些香江来的同事拿着高薪,干活效率没有他一半高,一肚子怨恨。
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杨晨只能当个好听众,待他倾诉完,才道:“最近出台新政/策,提出对房地产业‘宏观调控,治理整顿’的方针,接下来恐怕孙总会更艰难,你跟孙总说说,还是小心为上吧。”
做投资,首先要了解大环境,政策侧重哪些行业,政/府倾向扶持哪些行业。所以,杨晨断言孙仁勇有更大的麻烦。
果不然其然,在“宏观调控,治理整顿”方针下,并严令停建“楼堂馆所”,像牡丹园这样的外销项目,首当其冲。这时,孙仁勇把代理房产销售赚到的钱一次次投进去,牡丹园还是再度停建。
平昌房地产公司眼见形势严峻,提出变更股权的要求。孙仁勇无奈,只好把老本都掏出来,持股达到百分之百。
孙仁勇在燕京沉浮这么长时间,算是深刻了解到“官效应”的重要。他到处寻找有政/府背景的公司合作,可在和这些公司合作中又屡屡受骗,上诉又屡屡输了官司,当原告比当被告还要惨。
世上再没有比媒体更会见风使舵的了,这时打开报纸,提到牡丹园和孙仁勇时,都会各种攻击,讨论牡丹园这个泡沫什么时候破灭。燕京日报甚至援引业内专家范朝采访,指出,牡丹园面积太大,达到五十万平方米,超出市场正常容量,燕京成功的别墅项目很少有超过十万平方来的,所以必败无疑。范朝又指出,牡丹园以外销为主,就算毗临香江的城市圳深,楼市的外销比例也不足百分之十。
一句话,无论是赵大明还是孙仁勇,都被房地产泡沫繁华的假像迷惑了。
杨晨看到这些报道时,都会默默把报纸收起来。而在电视上,已经很少能看到牡丹园的报道,连牡丹园的广告都越来越少,以至完全消失。
杨晨并不知道,孙仁勇一面要支付源源不断的工程款、建材款,一面要支付昌平/县的土地出让金,人家百分之五十的股权转让给他,要的就是现金,轻松赚来的代理费早全贴进去了。他深陷牡丹园,除了欲哭无泪,便只有真哭了。
为了不让投进去的全部身家血本无亏,只有让游戏继续玩下去了。无奈之下,他走上了负债经营的道路,先后借高利贷六千万。
钱是向燕京某“公司”借的,孙仁勇不了解华夏资金运作中的种种猫腻,钱层层加码到他手上,已是息上加息,高得吓人。
负面报道看得多了,杨晨开始担心。这天,刚好没什么事,他提前半天离开德佳,再次坐公交车来到牡丹园。工地上倒是热火朝天,罗远山老远瞧见他,小跑过来,道:“杨老师,快过来坐。”拉到他到工棚去,又是递烟又是敬茶。
杨晨没在牡丹园做咨询后,罗远山找过他一次,告诉他孙仁勇替赵大明付清工程款,又让他们继续开工。
冯晓几人听说杨晨来了,也都到工棚,一个个笑容满面,互相问好。
杨晨道:“看样子,形势不错啊。”
冯晓乐呵呵道:“换了孙总接手,还真没欠过款。”
能收到款,就是好工程。冯晓最近别的不想,只督促工人们快点干活,争取多赚一点。
杨晨拍拍冯晓的肩,道:“那就好。”又道:“怎么没见孙总?他还在燕京吗?”
按说,这么大的项目,孙仁勇应该坐镇燕京实时指挥才是。
罗远山道:“在燕京呢。隔三岔五的来一次工地,对质量看得很紧。不过,看得出,在他跟前说得上话的,都是香江人,他们叽叽噜噜讲香江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
杨晨点了点头,坐了一会,便走了。
新雅阁还是以前的样子,天气冷了,老程在门房里听京剧,按了几次他才听到门铃响,出来开门。
一见杨晨,大呼:“稀客,稀客啊。”
杨晨笑道:“你就不怕被孙总骂你疏忽职守?”
老程嘻嘻笑,道:“这不是知道孙总在办公室,没出去吗?他最近忙得很,哪有时间骂我呀。”
孙仁勇睡梦中都在找钱,哪理顾得上别的。
杨晨和老程说笑了几句,进了别墅。一楼的房间门都开着,员工们身着西装,坐在办公桌前。
一身优质西装,腰板挺直的,肯定是香江来的骨干,这些人穿西装已是本能,举止投足间得体优雅,无可挑剔。
皱巴巴的西装挂在身上,像是从哪偷来的,质料差,针脚也粗,说是坐在椅上,不如说歪在桌上。这个,是牡丹园原来的员工。
这两批人泾渭分明。
秦牧刚刚放下话筒,一抬眼见杨晨站在门边,忙迎出来,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杨晨望了望屋顶,确认无误是一楼,不禁奇怪地道:“你不在自己办公室办公,跑这儿打什么电话?”
这间房放了六张办公桌,人员复杂,想休息一下都没办法。
秦牧刚苦笑道:“早搬下来了。孙总让我把二楼的办公室腾出来,给刘经理办公。”
刘经理,刘志航,孙仁勇的心腹爱将。
其他人垂头丧气的,打瞌睡的打瞌睡,查资料的查资料,听到两人对话,这才望过来,然后一个个便跑过来,拉杨晨进去坐。
毛丽去沏了茶来,道:“现在的茶难喝死了,杨老师别嫌弃啊。”
杨晨喝了一口,果然没什么香味,杯中飘浮的,是黄色的粗枝,跟以前秦牧刚珍藏的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杨晨一个个看过去,每个人的气色都不怎么好。其实他们的工资还是一样的,只不过人最怕的是对比,他们的工资、待遇、受重视程度,跟香江来的同事,一比,他们的士气便给比没了。
隔壁房间的人听到这边说话,也跑了过来,一个个欢呼道:“杨老师可算来了,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呢。”
他们虽然在笑,笑容却没有以前那么自然。老员工在一楼,新员工在二楼,谁离三楼董事长的办公室更近,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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