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盛情,翊儿却之不恭。”十一已是郑重接过那典籍,嘴角淡淡一丝笑意,这也是他朝着心中所想迈出的第一步。
“好!那以后就由本将亲自教殿下其中韬略经义,殿下必有大成。”此中之意,不言自明。
“翊儿先谢将军。”
“爹爹,那萧儿呢?”眼看着两人如此,林萧儿终于稍放心些,故借此空儿撒起娇来,为的便是往后可常在军中。
“你呀,难得这丫头对这兵家之事有学兴正高,那便依着你吧,往后跟着十一皇子一起学便是,但是切记,不许在军中胡闹,不许捣乱任性。”将萧儿留着身边,林晟业更是有他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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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得了父亲的首肯,林萧儿往后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往于林府与林家军营之间。
坐在马车上的林萧儿缓臂轻撩起小窗的竹帘,望向车外已是炊烟袅袅,又到黄昏时候。闭目凝思,此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危机四伏,再不会有一日安宁了。
回了莞萧苑已是入夜的光景,莺儿仍抱着九爷送来的祥云纹锦绣盒子跟在小姐身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得小姐瞧上一眼,也不敢吱声儿,只一路静静跟着,进了屋儿里。
没成想,即便到了屋儿里,小姐却一头扎进画案上摞得老高的兵书里,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只得专意把那盒子摆在小姐手边,便转身出去到厨房为小姐准备夜宵去了。
林萧儿当然知道这丫头的心思,瞟一眼手边的锦盒,却仍是下定了主意不想打开,却也不过是自欺。
重又把目光移回手中书卷,凝了神儿。
直到莺儿一圈儿回来,手里端来一小碟儿桂香芙蓉酥,却仍是没见着小姐开了盒子,终是沉不住气,轻声发了问:“小姐,九爷专意送回来的东西,您怎么都不看的?”
“连你也信了外间的传言?”
“小姐,何须听着外面的传言,单是那日您十里送绣荷的情意,任谁不是看在眼里的。”莺儿仍是不明。
“我本无心风与月,奈何造化难欺……”林萧儿只有独自神伤。
“小姐,莺儿不懂。”莺儿只看出小姐神伤,却不知这神伤缘何而起。
“算了,我不饿,这小酥你拿去赏给小六子吃吧,一日赶车确实辛苦。至于这盒子,我会看的。”勉勉抬眼向莺儿看着,小丫头的心思啊,哎……
待到莺儿都已撑不住,又在一旁眯着了,终是夜深人静处,林萧儿轻轻打开了九爷的心意。
一封“萧儿亲启”的书信附在最上。
“萧儿芳鉴,别来音信千里……”
略略几言读过,林萧儿面上不由显出一丝苦笑。
原来,这封信是九爷一到南边儿便差人递回来的,彼时尚未到两军交兵之际。皆是因了林萧儿当日之举令九爷颇感意外,更生出情意浓浓。南方夷疆,并无长物,九爷煞费了些周折,才寻得一本《猗兰操》古谱,得了便第一时间送来给林萧儿罢了。
却也是自己专意交代他首战大捷之后再拆开绣荷,即是起了战事,怎也要打个数月方才见些分晓,哪得这么快呢,终是自己想得太过心急了。
俯眼静置于盒底的那本不甚斑驳古旧的曲谱,不免有一阵心内沉沉,羽的心意自是明了,奈何她心早如止水,再不愿惊一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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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深秋,确是较别处来的迟缓许多。虽也是碧树萧瑟,叶落昔归,但街巷往来的人群依旧,气氛便也不那么教人觉得凄冷了。
林府中的日子才不过勉强算是平静了两三日,却在随后的某一个清晨,又因着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再生枝节。
来者身后只随一小厮,主仆二人皆青衣遮帽,赴尘驭马而来。待到林府宅前驻足下马,也只递上名帖,便再无多言。想来林府虽为京中贵府,但却是绝少有人来访的,如今见得二人如此装扮,阍侍当真不敢随意待之。奈何将军仍在军中未归,只得赶紧差一人往小姐院儿里通传才是。
一早起身收拾停当,林萧儿今儿个也是要去到军营里的。
但见外院儿急急送来的名帖,脸色骤变,只吩咐了人急去军中快请父亲回府,自己便急往前院儿去了。
待到前院儿正堂里,二人才被引了进来。
林萧儿张眼细细辨着。头前之人,确是清瘦高挑的身材,一身江湖装扮却无刀剑在手,如此乔装掩饰本来身份,许是为着尽量不招人眼。摘了遮帽,显出面上虽不甚俊逸,但足是棱角分明。三十多岁的光景,正是介于盛气与沉稳之间的年纪。最是一双平和不惊的清目,像极了母亲!
“娘舅!”一时暖切涌上了眸,林萧儿两步便扑在那人怀里。
“……”噎噎无言,娘舅只轻抚着萧儿,不觉,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良久,林萧儿终是收了哭腔,退后一步,泪水却已在冷秽浅绣鹈鹕暗纹的青罗衣上阴湿了一片。
“快让娘舅瞧瞧,几年不见,我家萧儿都长这么高了!”见着林萧儿,他自也是难得挤出些欢喜,还是习惯蹲下身捧着萧儿的小脸儿轻轻捏着。
其实林萧儿的个子较着当年早长高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渐消了,眼看着就要出落成个大姑娘的模样,只是,或许娘舅还是更念着她小时候的光景吧。
“娘舅,萧儿好想您!”这确是真心!冷秽这次的出现确是不在林萧儿的任何记忆之中。在她的印象里,她与娘舅的缘分,或者说,是与母亲娘家的缘分,至母亲过世之时就算是断绝了。除过祖父离世、再到她自己的大婚,娘舅曾差人过来送帖,便再没有了音讯。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这其中到底还藏着怎样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