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依听得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昂首看了看乌沉沉的夜空。向莫惜哥道：“阿怜，时候不早了吧？咱们早点睡吧，明天娘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明早还得赶路。”
莫惜哥心里一咯噔，心想不会又是做家贼吧？小心问道：“什么任务？地点在哪，主家是谁？”
戚文依道：“任务就是到娘的登州老家，替娘给你外公上个坟。地点，当然是你外公的坟头。至于主家，就是你外公了。”
“给我外公上坟？”莫惜哥放下了心，却又有些诧异，“娘，咱都十多年没给我外公上过坟了吧？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外公上坟的？”
戚文依道：“六天之后，也就是六月初四，是你外公的忌日啊！昨晚你外公给我托梦了，让我到他忌日那天，到他坟头上跟他说说话。”
“是这样啊？”莫惜哥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娘，你让我去，难道你不去么？我外公既然给你托梦，你总不能不去看看他吧？”
“我不去了，你替我去。”
戚文依这话说得平淡，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外公可能就是被我……被我气死的！反正，当年他知道我跟你爹好，他的病就老犯。我跟你爹成亲之后，去你外公家回门，你外公就拿着棍子，把我和你爹给打出家门。我和你爹走了没两天，就听说你外公病死了！你说，我还怎么去给他上坟？”
“噢，原来是这样！”
莫惜哥点了点头：“好吧，我就去一趟登州。可是，我觉得你也该去我舅舅家看一看了。当年我舅舅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你一辈子的仇么？娘舅家可是自己人，咱们去他家坐一坐，未必没有化解仇恨的可能啊！”
“不了吧。”
戚文依冷笑，说道：“想当年，我刚和你爹好的时候，你舅舅要是肯说一句好话，你外公也不会越来越讨厌我和你爹！再说成亲之后回门，你舅舅眼看着你外公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言不发，就跟外人看热闹似的！哼，你外公的死，和你舅舅未必没有关系！”
莫惜哥道：“娘，那我不勉强你了，我自己去登州就是了！”
“嗯！登州离济南远着呢，要去得赶早噢！阿怜，明天一早，你就动身吧！”
“明早就动身？”
莫惜哥还以为听错了，说道：“登州离济南也不算多远。估摸着，八九百里地吧！以我的脚程，骑匹略快些的马，就打半个时辰跑一百里，最多五个时辰也就跑到登州了吧！现在天长夜短，我六月初三一早赶路，天黑前一定就到登州……”
“你想一口气跑到？”戚文依神色不悦，“阿怜，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地飞鸽啊？你家养的马，一口气跑上五个时辰还累不死？”
“娘，我也没说只骑一匹马啊！我每跑上二百里就砸银子换马，以四五匹壮马的脚力，只快不慢地赶路……”
“你得了吧！”
戚文依一语喝断，庄重道：“我是让你去给你外公上坟，不是让你去抢媳妇，你赶那么快干吗？一定要慢！慢，才显得出自己上坟的悲痛之情，知道么？你跑那么快，风风火火地赶到坟前，你就不怕惊吓了你外公噢？”
莫惜哥苦笑，温言道：“娘，悲痛不悲痛是在心里，跟赶路快慢有什么干系？我说六月初三再赶路，是想留在家里多陪你几天啊！我都快一年不见你了，刚见你一晚就得动身……”
“噢，你是想多陪陪娘啊？娘还以为，你是懒着不想动身呢！嗯，你的身子板好，一两天里赶上八九百里路，不会觉得多累。可是湘梨不行！让她也跟你这么狂跑，不把她累趴下啊！”
“湘梨？她也要去么？”莫惜哥愕然，“我去给我外公上坟，她去干什么？——湘梨，赶路不比游玩，很辛苦的，你就在家呆着，不要去了。”
莫湘梨不答，伸脚轻轻踢了踢哥哥，随即挤一挤眼睛，示意顺其自然、不要自以为是。
只听戚文依道：“湘梨当然要去！湘梨是你妹妹，你外公不就是她外公么？她不去就是不孝噢！”
其实，莫湘梨是莫惜哥大伯家的妹妹，虽然是十分亲近的堂妹，但莫惜哥的外公却和莫湘梨没多大关系了。连莫惜哥本人都从未见过自己的外公，莫湘梨对这个外公更是头一次听说，在感情上根本谈不上爷孙之情。要是拜见一下生前的叔伯外公，那是可以，至于跑到八百里外给死去的素未谋面的叔伯外公上坟，这种说法实在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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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湘梨聪明伶俐，从戚文依的一言一语中，早就看出她是想支开自己和哥哥。正巧自己在她身旁也呆腻了，这一趟登州之行，就算未必能结识到什么年轻英俊的人物，最少也可以出去散散心、长长见识，总比陪在婶婶旁边强得多。
她想了一想，脸上浮现三分忧伤，缓缓说道：“婶婶，我给我外公上坟，那是理所当然。只是，我不在你身边儿，你就有些寂寞了吧？嗯，婶婶你要吃好睡好，可不要太想念我和我哥哥啊！等我们回来，给你讲有趣的事哈！”
戚文依眉开眼笑，欣喜道：“难得你这么孝顺，第一次出远门就挂念着婶婶的吃饭睡觉！嗯，我不会太想念你俩，你俩也不用挂念我噢！好了，时候真不早了，可是该睡觉了！”
戚文依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便站起身要入房。
莫惜哥忽道：“娘，院子外头还有位小客人呢！你不想见见么？”
戚文依愕然止步，拍了一下脑门，郁闷道：“你瞧瞧我这记性，怎么把外头那个小鬼给忘了！阿怜，你把他喊进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屡次让我忘怀的小鬼长啥样！”
莫惜哥冲着院外喝道：“小猪儿，还不进来么？你想在外面过夜啊，外面有狼！”
他话中虽带恐吓，但语气却十分亲热。
只听院外那个童声再次响起：“哈哈，俺小猪儿来也！”
笑声未绝，一个年约十来岁的孩童背着一个灰布包袱，昂首阔步地走进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