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远日夜都想着除掉七星这个最大的威胁,但是他也只能暗待时机,所以林府是最危险的地方,同时又成了最安全的营地。安娘立足于林府,暗地里派人联系冯府和苏府,通过他们很快联系到了宫里的素妃娘娘。
大金王朝,紫宸宫。
光秃秃的桃树枝上落满了毛绒绒的雪花,宫门一个宫女约摸二十岁的样子,只埋头扫雪,紧握扫帚的双手都已被冻的通红。
太监陈龄引来一位贵妇,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消瘦的嬷嬷,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恭顺,正是安娘,那个贵妇乃是安娘兄长镇国大将军苏致的结发妻子,二品诰命夫人周氏。而太监陈龄虽才四十岁左右,可早已半头白发。
陈龄走到那名宫女面前,唤到:“哑姑娘。”而哑姑娘似乎并未听到有人唤她,陈龄便用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戳哑姑娘的肩膀,她这才抬起头来。
“娘娘可在里面?”陈龄朝敞开的宫门内指了指。
哑姑娘点点头。
陈龄又问:“可还旁人在吗?”
哑姑娘摇摇头。
陈龄知晓哑姑娘的意思,便转身道:“我们娘娘正在宫中,苏夫人请进。”
苏夫人谦恭道:“公公先请。”陈龄虽是太监,可到底是宫里的人,哪有不敬着的道理。
陈龄便不再推让,走在前面引着苏夫人进入紫宸宫内。
安娘跟着苏夫人身后踏进紫宸宫正殿关雎殿时,素妃正手把手教三皇子写字。苏夫人立在外殿,有宫女先进门通传。片刻,只见乳母将三皇子领出来,接着,刚刚进去通传的宫女走了出来。苏夫人赶紧凑上前去询问素妃的意思。自从素妃诞下三皇子后,为避闲言,少与宫外人来往。
“娘娘有请。”
直到宫女说出这四个字,苏夫人才觉松下一口气,欣喜的看着安娘。安娘会意,跟在苏夫人身后进入内殿。
“娘娘万安。”苏夫人行了一礼。
“夫人何需多礼,请坐就是。”素妃并未留意到安娘,只伸手扶起苏夫人。素妃正如其封号,不事雕琢,只着一身淡粉色衣裙,简单梳了一个流云髻,消瘦的身形使其更显清资卓越。
“素妹妹……”安娘微微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唇忍不住颤抖。
素妹妹!素妃心头一颤,那年安儿离开之后,就不曾再有人唤她“素妹妹”。
“你是……你是安姐姐!是安姐姐!”素妃两行滚烫的眼泪沿着脸颊滑下。
安娘立即跪下行了个正礼:“苏安娘拜见素妃娘娘。”
素妃忙不迭擦去眼泪,便急着起身去拉安娘坐到自己身边。安娘看素妃,虽年华老去,但一如当年美貌,且如今更多了份成熟神韵,难怪多年来圣上新宠旧宠不断,素妃依然能与皇后在后.宫平分秋色。
“多年未见,娘娘容貌不减当年。”安娘忍不住赞叹道。
听到安娘夸赞,素妃淡淡一笑,嗔怪道:“看来多年不见,不变的只是容貌,恐怕安姐姐对妹妹的心早已不似当初了。”
安娘惶恐万分,急忙起身道:“娘娘说哪里的话?一别数年,我何时不是记挂着娘娘。”
素妃不忍再捉弄安娘,笑道:“姐姐一口一个‘娘娘’,岂不是与妹妹不是当初亲近了吗?宫里有没有外人,姐姐何需多礼。若姐姐再唤我一声‘娘娘’,我可当真恼了。”
安娘终于鼓足勇气正视素妃的双眼,认真地点点头,心想:她的心果真如同我的心,那么,这十六年的辛劳没有白费。
苏夫人明白安娘十六年没有回上京,虽安娘在她面前绝口未提,但也知今日现身必定是为干系重大之事,所以只稍坐片刻后边起身道:“妾身为三皇子裁了身冬衣,想亲手为皇子试穿,看一看合不合身。”
素妃也不做挽留,便叫过唯一一个在内殿侍奉的宫女锦淳带苏夫人前往三皇子处。锦淳姑姑样貌稍比素妃苍老些,许是宫女劳作辛苦的缘故,但是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忠厚。只是当初安娘也是经常进宫的,素妃身边的宫女她也都认识的,而今儿却不见一个旧相识,便说:“妹妹宫里可真是变了样了。”
素妃知其意,重重叹了口气:“时移世易。死的死,离宫的离宫,这锦淳是当年我从慎刑司救下的,为了报恩,便留在我身边做了个掌事宫女,日夜服侍我。”安娘看素妃这样感伤,并不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宽慰之言,只将手轻轻放在素妃的手上微微攥紧。
素妃接着说:“谁成想当年皇上一纸赐死诏书,不仅断了我与那孩子的母女情分,更断了我与姐姐的姐妹情谊。”每每想到这些素妃总是啜泣不止。
安娘知道,是该说正事的时候了。便沉默少顷,理了理思路:“谁说我们的姐妹情谊断了呢?今日不是又相见了吗?”
想到这些素妃也觉欣慰不少,但犹然感怀:“皇上赐毒羹于我,可我这做母亲的也不是铁石心肠啊。那日恰姐姐进宫,我将这两难之事扔给姐姐,姐姐十六年不曾来见我,可是恼我了?”
安娘急忙解释:“我若有一次恼你,便让我这十六年的养育之苦变为徒劳,情缘此生与再不得见公主一面。”
素妃大惊:“何来公主?”
“我若说萱彦公主依然在世,妹妹信吗?”安娘低声道。
若这话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素妃定不相信,可安娘何曾骗过她,在看安娘笃定的眼神,哪里像说笑的样子。
“你是说……”素妃将信将疑。
“就在上京。我已把她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待妹妹母女相认。”安娘莞尔一笑,然而心底的不舍又岂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接着安娘拿出当年素妃亲手交给自己,说是务必放进公主棺中的夜明珠。素妃一看便认出了珠子,那还是当年自己初次侍寝时皇上赏赐给自己的。
“她在哪?”素妃情不能自已,早已顾不得许多,眼泪汹涌而至,泪水湿了两张手帕,却不敢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