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远左手中的毛笔被生生折断,冷笑一声:“一定要把这个消息私底下传给慕容家,另外最近府中的守备减少一半,入夜后只巡视后院正房与暖阁即可。”
林福会意,因而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一笑:“慕容家向来与我们林府不和,如今更胆敢入府行刺,此乃一举两得。”
是夜,静不可测。
七星静静躺在床上,睫毛微微颤抖,脑海中一幕幕滑过的全是白天的场景。那个女人如此陌生,十六年不曾相识,却又如此熟悉,冥冥中有种说不清理不明的缘分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
只是安娘疼了她宠了她十六年,她也敬了爱了安娘十六年。也许现在不论七星作何选择,都不可避免要伤害其中某一个。
此时此刻,心在流血的何止一人耳!
“有刺客!有刺客!”流萤从外间不顾一切地跑到里间,左脚的鞋子都没穿好。
七星被流萤恐怖的声音几乎吓掉了魂,惊慌失措中只知道伸手去撩起床帘。流萤用身子护住七星,不知是因为太过惊恐还是因为穿的过于单薄,七星那么清晰的感受到她紊乱的心跳。
院子里热闹了,或是害怕刺客,或是害怕“刺客”两个字,总之,随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林府虽是富贵人家,但是毕竟京城土地有限,比不得剑奇山地多人少房间大多是依山而建,所以为减少占地,各屋舍之间甚为密集。虽然刚刚流萤的喊叫声并不十分响亮,但是足以通过外面一两个执勤的婆子传遍整个院子。
瘫软得七星躲在流萤的怀里瑟瑟发抖,却还不忘怯怯地问一句:“古琴怎么没见?”
“都这个时候了,小姐管她做什么。”七星看不到流萤的表情,只听到她接着又说了一句:“许是已经躲起来了也未尝可知。”流萤的语气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
这话听在七星耳朵里就像一根尖细的银针扎在她的心尖上,真是难受的很,七星拼尽全力想挣脱流萤的保护,可是却没有一丝气力。流萤抱得更紧了,胸口的铁具把七星咯得生疼。
“你衣服里面是什么?”
流萤并未回答,伸手摸出一把匕首。正是去年七星送给她防身用的,一样的共有两把,另一把七星同时给了古琴。
你……这是想?”匕首上镶嵌一块小小的宝石,昏暗的灯光下发散出冰冷的光,引来无数遐想。
“是,如果小姐有不测,流萤也绝不苟活。”七星突然间感觉流萤的双眼就像宝石一样凌利。
“啊……”七星竟一时语塞,内心万千情绪翻滚不停。一切都讲得通了,在她的心中,只有七星是她用命守候的,其他人永远比不上。
“流萤……”七星怔怔地看着流萤手中紧握的匕首,不知怎么就这么叫出口,只是气息极弱,或许流萤根本听不见。
“嗯?”然而流萤十分敏锐地留意到七星喉咙的振动。
七星努力在脸上挤出一点点笑容:“你去看看夫人那边的情况,顺便报个平安,免得夫人记挂着。”
流萤最牵念的还是七星:“那你……”
“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的,。”七星明白流萤顾虑什么,等不得她说完便打断她。
流萤环视四壁,再次检查一遍门窗是否紧闭,方离去。
外面各种音色的吵闹声依然不断。偶尔沉下心来,仔细聆听,欢声、笑声、哭声、闹声,声声入耳,这就是世间百态。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七星穿上鞋子,悄声走到外屋,大惊一场的七星只觉身心疲惫,现在流萤又被自己打发去报平安了,整个人就像失去了支柱,竟一下子瘫坐在圆凳上,心底歇斯底里的呼喊“林确!林确!”,然而喉咙上被压了千斤重担,无力的声音根本无法突破其阻挠。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看到你,我什么都没看到。”
七星拼力撑起身体,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原来是古琴。躲在角落里,恐惧的闭着眼睛,这是掩耳盗铃一样的自我安慰,以为闭着眼,看不见,就真的没有刺客。古琴手里同样持着七星给的那把匕首乱砍乱戳,嘴里还念念有词。七星挣扎着走过去,可是古琴完全被吓慌了神。七星想夺下她手中的匕首,免得伤了自己,谁成想古琴并不知身旁的人是七星,只看到有个人影,还以为刺客又来了。
原本就没有防备,七星的手腕竟被匕首划开一道口子,瞬间鲜血弥漫,一滴一滴,慢慢消融在七星素白的衣服上,就像朵朵妖艳的红色罂粟花。
“哐当!”门被踢开了。
失血过多的七星渐渐昏迷,眼前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但是她知道那个人有个坚实的臂膀,将她稳稳抱住。
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七星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仙境,有白雪、红梅,还有梅花半遮面的如玉少年。他还是穿着一身紫袍,冬日天寒,怎可穿的这么单薄!七星走过去想好心提醒一下,可那公子却越飘越远。
七星忍不住四处追寻。终于在一处湖畔再次寻得那个人的身影。
他背对着七星,好像是在欣赏着湖边美景。倒也奇怪,怎么刚才还是大雪纷飞,现在竟已成了春暖花开了。湖光粼粼,澄澈见底,有游鱼穿梭其间。天空倒映在水中,飞鸟也成了这池中之物。鱼鸟相戏,七星觉得有趣的很,脚步早已不由自主地被美景吸引过去。
“公子也是被这美景迷住了吗?”七星含羞问道。
紫衣少年忽然转身,那模样竟与林确无二。他还是那样单纯的对着七星微笑,可是笑着,笑着,嘴角突然流出一行鲜血。七星吓得不敢直视,只好低下头,却发现林确的胸口也满是鲜血,一把宝剑深深插在心脏的位置,而更恐怖的是宝剑正是握在七星手中!
“林确!林确!林确!”
七星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却发现眼前的林确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只留下七星自己孤单的望着天空,在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