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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地下契约

许霖两步上前走到钟羽苏面前,一把抓住钟羽苏的手朝她说道。

“跟我来!!”

钟羽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觉得右手被一个大铁夹子猛的一下子夹住了一般,手上突然一股紧拽的握力,已全然让她的右手知觉能力在顷刻间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那块先前从楼梯上摔下来,划破了的皮肤处,那灼烧般的疼痛感。也许,比起这个,钟羽苏感觉不到是什么,但条件是看到了这平时所向披靡机器人的血和泪……

“哐——”

地下室底部边上原来设有一道门,钟羽苏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堂,自己便仿佛换了一个世界一般,刚才还在黑夜中迷途摸索,现在已到了一个温馨小蜗居处所。

这个地方不大,哦,应该说是很小很小空间,但却可以给进来的人眼前一亮的温馨感觉,与其说狭小的空隙处至容得下一张木床和一个书桌,但是它看起来却像一个“家”,一个小小的“家”。钟羽苏看得出来,这件蜗居的主人不仅在废物利用上面节俭到恰到好处之外,在房屋的铺陈布置上也是别具一格,匠心独运的。

钟羽苏四处望了望,这个小屋子的纵向距离很大,但却横向宽度不足,特色就在这,主人在这竖竖高高的立体空间里设置了空中小夹层,一条旋转向上的楼梯道连接着夹层与地面。而且可以看出,那多出来的夹层,很明显,是利用建筑工地上的废旧木材黏合而成的,虽然简单,但却美观。

“钟羽苏!”

钟羽苏还来不及细看,又被许霖的一声叫喊打断了。

“嗯……啊……啊?”她这才下意识的回过神来。

他们头顶上的白炽灯被一蜡层纸做的灯罩包裹着,灯光很集中,虽然简陋,但有了外衣,它的功能便得到了充分的发挥,甚至超常发挥,即使——这件外衣很廉价。

“你不是想知道我鬼鬼祟祟的不回家到这里来干什么吗?!”

“我……我……”钟羽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那好!钟羽苏!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不就冲着这个目的来的吗!!”

许霖转过身去,左手上的电筒因为转的太突然而没有拿捏稳住,啪嗒一声从他的手心飞了下来。

“这件屋子就是原因!”他说道。

“屋子?”钟羽苏还是不明白,

“这……这个屋子?是……是你的卧室?”钟羽苏低着嗓音弱弱的问道。

“嗯。”许霖点点头。

“你不是住校生吗?住校生不是同意住学校的公寓吗?不是……”

钟羽苏还想继续问完,就被许霖又一声打断这一连串的好奇和疑问。

“你知道什么啊!!”

许霖大声说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真讨厌你这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在那里一门心思妄自揣测别人的心思,这样无聊的人!”

许霖背是对着钟羽苏的,说话间所透露出来所属他的那阵义正言辞也毫不顾忌钟羽苏此时此刻的感受。

“非得住在学校的公园里面的学生才佩被称为住校生吗?难道‘住校生’这个词只是专属于那些每年交着一叠百元大钞的住宿费用的人的吗?”

钟羽苏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的看着许霖的背影,那盏灯的灯光因为有了他自己做的纸糊对的椭圆灯罩包裹着,灯光很集中,不偏不倚的,恰好将那最明亮的部分打在许霖的身上,他的影子就在自己的脚下,短短的,黑黑的,深深的,绕着他的双脚,同他的身体一起,微微的在灯下,摇摇晃晃……

“不错!我是住校生,不过,如果非得刚才你们认为的那个样子才是住校生的的话,那我的全职住校生生活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现在,顶多算个半住校生吧!”

许霖顿了顿,缓了缓语速,继续说道。

“这个地下室,原本是门卫的张叔用来堆置废旧垃圾用的。”

“因为我爸去年在外地打工,在工地上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他是我们家的全部经济来源,光靠我妈那点打打零工的钱,是没办法供我付住校费用的。”

许霖的情绪渐渐缓了下来,蹲着身,慢慢的把刚才不小心从手头甩出去的电筒捡了回来。

“学校的补助金只能申请一项,我都用来支付学费了,和学校的领导商量后,他们也没有办法,我一赌气,跟我妈说,不住校就不住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交通工具又成了问题,我们家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人力绿皮三轮车了。”

钟羽苏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好像好多天的下午,影影约约的,

透过教室的窗户玻璃,在一堆自行车当中,她好像看到过那辆神出鬼没的“绿皮人力三轮车”。

“为了节省公交车费,我有一段时间就每天蹬着那辆三轮车上学放学,可是,我害怕他们的眼神,那些奇奇怪怪的眼神!为什么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人!都是学生!为什么他们看我的时候,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所以,我讨厌那些对我冷嘈热讽的人!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会等到人们都走了的时候我才走,等到他们还没到的时候我第一个到!!但是,即使我的身体熬得,我的三轮车也熬不住了!我的家距离学校毕竟是10公里的路程,三轮车很快就不如从前了。也是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我的贵人!门卫处的张叔,每天都会看到我晚出早归,于是就想起了这里,我们商量后,他亲自给我腾下来这一件小屋子。”

钟羽苏木木的站在原地,这些故事,这些在地下隐藏着的事情,以前只在电视剧里面看过,抑或小说书,电影里面看过,可是,当自己置身于励志故事主人公的面前时,这些点点滴滴的情节,更多的不是让她感动,而是让那些一幕幕情形,让她看到了——眼前的机器人,突然变得有血有肉,有着自己的痛,和心里的眼泪,那是叫做生命的傲气和不屈的东西吗?

“许……许……霖”钟羽苏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突然变得好陌生,变得不那么讨厌,变得一笔一划的正直了起来。

“嗯,所以,现在多亏了张叔,我才可以每周回去一次,我的三轮也倒省事了。”他说道。

“那为什么我只是周五看到你的车呢?平时你把沓藏在哪了?”钟羽苏问道。

“周一我骑着它,载着我妈从家里来,然后我妈骑回去了,周五她就骑过来,然后我载着她再回家去。”许霖缓缓的说道。

“哦~”钟羽苏怕尴尬,也怕自己再次激怒许霖敏感的神经,答了一字。

“钟羽苏!今天我给你讲的这些,我也是不打算靠你替我保密了!随你吧!你爱说就说!我只是看不惯你一天疯疯癫癫的胡说八道!”许霖转过身,扬了扬头,看着她。

“我……哈!放心啦!许霖!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这个其实没什么的,而且啊!你不要太自卑什么的啊!我觉得这个我自挺好的呢!既别致又不失温馨,是居家住所的模范典型呢!”钟羽苏说着,便顺便走了一圈,眼光扫射了墙壁上的蜡纸作的螺旋状花纹图案。

“随便你!你说不说我也不在乎了!我既然告诉你了,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

许霖转过身去,走到了那张咖啡色的木质小床边上,整理了一下床上的衣物,然后用一个大的塑料袋子把这些衣服装了起来,和那个鼓胀的黑色大书包放在了一起。

“嗯!许霖!我向你郑重承诺!我们协定吧!我钟羽苏!一定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这件事情的!”钟羽苏说道。

“随便你!”许霖答道。

“你要走了吗?”钟羽苏问道。

“要不然呢?继续跟你在这里没完没了的说下去?哼!无聊的人!”

许霖没有看钟羽苏,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无色透明的超市塑料袋被弄得哗哗作响,活像一个厌透了世界的人在内心空旷处无休止的聒噪。

“哦!那……那……不好意思!打扰了哦!那……我也走了!嗯……拜拜!”钟羽苏觉得自己如果还站在他的小屋子里面就有一点太不是趣了,毕竟别人都发出了逐客令。

一步,两步,三步……钟羽苏,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向上走着。

出了那个小木门,向前走五步,就是楼梯了,钟羽苏现在看清楚了,虽然灯光还是接着从小木门的夹缝处透出来的那几缕。

上了楼梯,出了大铁门,站在走道上,钟羽苏便看到了黄昏的微阳,她以前每次都会看到这个时候的太阳,只是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觉得,有一种别样的美在那里。

钟羽苏笑笑,顿了一秒钟,小跑到了巷子的尽头处,然后朝学校的大门口走了出去。

学校里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的静了,操场上没有人,食堂处没有人,小卖部也没有人,就连天上的鸟儿,也只是三三两两的赶着去归附巢穴了。

钟羽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冬天的下午,虽然有点余微的斜阳,却始终不及其他季节的温暖。

下了楼道,她便一直小跑着来增加身体的热量。远远的,在学校的大门口外,她影影约约的看见一个妇人的影子,钟羽苏便快速的跑过去,那妇人就站在门口,棕灰色的上衣和紫黑的裤子,虽然有些不协调,但看起来却很合身,她的双手紧紧的拽着一个大包裹,一直朝学校里面望着,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她好像看到了钟羽苏朝自己跑过来了,便会心的冲她笑了笑,虽然她笑起来嘴角和眼角处满是皱纹,但那笑容仿佛像小孩子一般。

“这……这位同学啊!麻烦问一下,你看到我们家许霖出来了吗?”妇人想钟羽苏问道。

钟羽苏看着她,刚想回答,便听到身后远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声响,她循声望去,

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和一辆绿皮人力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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