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楞楞地抬起头看向碧色长衫的少年,“去看他?”低下头笑笑,“还是算了吧,或许他只是在诈我出去,他心思狡诈算无遗策,拿命逼我出去,也是有可能的。”抚了小腹微微抿了嘴,“若是真的,那样的妖孽,额,死了就死了吧。”
不敢看眼前更加柔和凄美的夕阳,夕颜挠了挠头发起身,“回去吧,娘又该担心了。”夕颜兀自转身离去,碧色长衫的少年看着那个孤独纤瘦的背影慢慢地捏起了手掌,似是决定了什么。
匆匆赶上前,扶住了夕颜的手,低声唤道,“姐姐!”
夕颜一怔,傻傻地笑了。匆匆忙忙奔出皇宫,她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没带连无忧送的大白都丢下了,却把楚安带了出来,为什么?或许是担心他在君莫离手下会活不下去,亦或许是抽风了。
前些日子逼着楚凌云夫妇收了楚安为义子,弄得秦素瑶想起那个命苦的大儿子又是好一阵抹泪,夕颜却是摸着楚安的头淡定地笑了笑,“小安记住,现在你是无忧谷的小公子,以后叫我二哥知道吗?”
楚凌云和秦楼主下棋的手一顿,扯着秦素瑶好一阵商量之后,拍板定案,无忧谷谷主楚凌云多了个义子。
楚安倒是随便,不管在谷里怎么遭人白眼,反正一门心思跟定了夕颜,楚家大家长们觉得甚是欣慰。
可当某日楚安溜进楚凌云的书房摸了块令牌和夕颜玲珑一起失踪时,张扬放飞手里的鹰隼,暗暗磨了磨牙,“早就该宰了那小子!”
夕颜醒过来时是在马车上,玲珑脸色沉郁,旁边坐着清癯儒雅的中年文士和碧衫少年,碧衣少年昂首挺胸没有丝毫拐带人口的惭愧感,“想见他就去看看吧,反正梦昙花是天下至毒无药可救,你看看也就行了。”
夕颜瞪着楚安,“你到底是哪边的?”中年文士微带惭愧地看着她比出宫那日更细的下巴和更圆滚的肚子,叹了口气,“宫主,其实去看看也未偿不可。”
夕颜有些诧异,钟裕是多么谨慎小心的人,他也要她去?
玲珑递给她一碟糕点,钟裕沉吟道,“那景平帝中毒当日,咱们刚巧有门人在场、、、、、、”
景平帝以铁血手段打下了西疆,却只是为了问西疆国师一句话,既然老国师能算出楚皇后是天降妖孽,那一定能算出她现在人在哪里。至于吞并了一国疆土,那只是顺便。决定御驾亲征之时,景平帝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见我,那就让我翻天覆地一寸寸地来找你吧!”
夕颜吃糕点的动作一顿,涩涩地问,“他怎么就中毒了?”
楚安递给她一杯水,钟裕抬起细长的眼睛看她,“景平帝出征时身边带了一只又白又胖的短毛狗,那日西疆国师突然发难放毒蛇去咬那短毛狗,景平帝徒手去救,被毒蛇反咬住手腕,啧啧,我认识他十几年,第一次见他有如此失策之举,着实令人惊愕莫名!”
玲珑做的梨花糕突然吃着就没了味道,夕颜闷闷地躺下,无力地捂住眼睛笑了,“是吗?那就去看看吧!”
君莫离是在西疆中的毒,未免毒性扩散,冷柯负责西疆城的善后事宜,上官贤在西疆城外找了个小院子让君莫离就地住下,通令青云和西疆遍寻名医,同时公布天下,景平帝身中梦昙花,三日后只怕就要挂了。
夕颜几人易容赶路,酒楼,客栈,听得最多的就是青云景平帝的消息,君莫离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凶险:
景平帝把青云前太子君莫啸的儿子认作了义子,已经交代青云丞相宇文先和刑部尚书上官贤辅政。
景平帝从中毒第二日就开始吐血了。
西疆大局已定,景平帝自中毒后不理政事了,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着那只越来越胖的短毛狗发呆。
第三日以后,景平帝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梦里喊的只有两个名字,苏小可,楚夕颜。
刑部尚书上官贤忙里偷闲出了卷慕颜诗集,卖得很火,据说里面有景平帝病中新作,句式长短不一,格式奇巧多变,适合吟唱。
一路走来,大街小巷随处可听见三岁小童十岁少年在念诗集里最流行的句子,比如说,异世重生才聚首,蓦然回头,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比如说,莫离已中梦昙花,望尽天涯不见她。比如说,这世上最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们都还活着,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世上最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们都还活着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这世上最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们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你狠心离开,丢我一人在这里。
刚开始夕颜还一边听,一边笑,一边流泪,后来就习惯了,再碰见人念,她还能托着下巴品头论足一番,“这个娃明显念得不如那个女娃好,梦昙花三个字明明要重读嘛!”
连着赶了三天的路,才赶到南越和西疆边境,夕颜却再也不能走了,一早起来就肚子痛,玲珑给她把脉之后沉默了良久,“小姐,不是我不愿你去,是你真的不能再走了!”
马车颠簸,她动了胎气,肚子里的小东西在翻跟斗,夕颜抚着肚子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慢点儿走吧!”
那个梦昙花,是她心里的一根暗刺。当年她仔细研究了楚无忧给她写的医书,里面图文并茂记录详尽,据她估测是堪比本草纲目,她凑过去地问他,“美人,照你这水平,还有治不了的病吗?”
她问得调笑,楚无忧放下书册,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却很认真,“解不了梦昙花,不过颜儿你是不会中的,所以我就不需要担心了。”
她神秘兮兮地问,“梦昙花?那是啥玩意儿?”
楚无忧凝眉沉思了良久,坚定地下结论,“那是一种,额,绝症!”
如今,又见梦昙花,她真的有点怕。虽然打算和他老死不相见,可这一世他若又因为她送命,那她就只能入无间地狱永不得翻身了。沿路的见闻和钟裕带来的消息,让她捏了一把冷汗,抚着肚子喟叹,“宝宝,娘亲是救他呢还是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