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尊从喻呈的身体里飘了出来,浮在空中,看着远去的赤须,喃喃地说:“他们还会再回来。”
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痛苦席卷了喻呈,他浑身一软,扑倒在地。一只粗糙而苍老的大手将他扶起,迅速点了他的肩井穴、足三里穴和三阴交穴,这三处均是麻穴,可使他暂时失去知觉。
“师父。”喻呈声音嘶哑,面目扭曲,气喘吁吁,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鼎尊心中涌起一丝不忍,赶忙安慰道:“为师刚刚点了你的穴,马上就没事了。”
二魂一体极大地扩张了喻呈的经脉,快速地用尽了喻呈的魔灵。经脉一扩张,肌肉便有了轻微的移位;魔灵一用尽,丹田便开始暴饮暴食。此时,喻呈体型增大,腹部鼓胀,奇经八脉、身体发肤,无不承受着反噬的痛苦。他紧紧地咬着牙,艰难地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前的冷汗。
“你怎么还能动?”鼎尊惊讶地扬起了白眉。
按理说,被点穴之后的人是无法动弹的,若还能动弹,便说明......鼎尊面露焦灼之色,伸手在喻呈身上探了探。原来,喻呈的身体经过了魔灵的改造,穴位已经钝化,点穴对他无效。
“师父,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一波疼痛穿胸而过,喻呈胸口发闷,浑身无力,心神一阵恍惚。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苦痛,每次都咬着牙熬了过来,但这一次,他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般。
“胡说!”鼎尊将喻呈搂在怀中,却不忍看他疼痛得有些扭曲的面容。
“师父,我来这个世界以后,还没被人抱过。我以为,第一个抱我的会是个漂亮的姑娘。”喻呈眨了眨布满血丝的双眼,有气无力地打着哈哈。
鼎尊是个硬汉,更是个性情中人,最听不得这种掏心吐肺的遗言一般的软语,脱口说道:“好孩子,等你好起来了,为师给你找一打漂亮姑娘。”
喻呈虚弱地“嘿嘿”了两声,喉咙一痒,咳出一串浅蓝色的血,这是因为灵肉合一以后,他的血液被换成了瑶池之水。
鼎尊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替喻呈擦去嘴角的血迹。他已有上万岁,也曾妻贤子乖、儿孙满堂,有过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后来发生了变故,孤身在鼎中呆了数千载,好不容易遇到喻呈这个聪明好学的徒弟,心中不知有多欣慰。但他不善表达,常常对喻呈冷言冷语。此时,眼见喻呈受此折磨,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细细想来,喻呈在遇见鼎尊后吃了两次苦头,一次是灵肉合一,一次是传授武功,而这一次显然和前两次不同,因为双魂一体的反噬不仅痛苦,而且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堕入邪道。
此时,喻呈四肢抽搐,目光迷离,眼睛越来越红,模样甚是吓人。鼎尊白眉紧蹙,双手颤抖,一旦喻呈走火入魔,鼎尊只能忍痛取其性命,避免其危害人间。对鼎尊而言,这无疑比自杀更难。
喻呈并不知道鼎尊的内心正承受何种煎熬,他浑身麻木,手脚颤抖,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来一股直逼心灵的暖意。他躺在地上,抬起下巴,直愣愣地望着天空,眼前一片明亮,宛若身在天堂。一朵红云朝他飘来,浓郁如血,甚是凄美。
“不好。”鼎尊抬头一看,只见无数赤须从天边飞来,数量极多,几乎是刚才那波的四五倍。若仅是如此,他尚且对付得了,但要命的是,这次来的赤须不仅数量很多,而且修为不低,几乎个个都是魔尊以上的高手。这样一来,鼎尊全身而退的几率就变得微乎其微,况且,他的怀中还有一个不省人事的喻呈,胜算更是大打折扣。
此时,赤须已将这个山头包围,领头的一个狐疑地看着躺在树下抽搐不止的喻呈,唯恐其中有诈,不敢轻举妄动。
鼎尊站起身来,正欲出手,突然想起赤须是看不见自己的,便没有大开杀戒,而是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赤须们交头接耳,发出“呜呜”的声音,梧桐叶无风自动,悉悉索索地回应,二者仿佛在商量什么。没过多久,领头的赤须缓缓飘落,停在一棵最大的雪梧桐上,然而,雪梧桐静止不动,并未发动攻击。一些破壳不久的小雪鸟从鸟巢中探出头来,瞪着清澈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那根赤须,其中一只离它很近,竟想伸嘴去啄。
鼎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除了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外,还隐约觉察到赤须和雪梧桐之间已经达成某种协议。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雪梧桐一族大概是为了避免伤亡,竟同意将喻呈交给赤须。不久,赤须从树上落下,直直朝喻呈窜去。
出面谈判的往往是重要角色,重要角色往往能作为人质,人质也许能助自己和喻呈脱离包围圈,鼎尊一边想一边将魔灵聚于掌中,耐心等待那赤须靠近。
那赤须显然身经百战,一举一动都极其谨慎。它一边走近喻呈,一边暗暗观察周围的环境,既怕雪梧桐出尔反尔,又怕喻呈只是装晕。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
鼎尊正欲出手,那赤须却突然口吐人言:“喂,你小子快起来,我们族长要见你。”
闻言,鼎尊面露诧异,收回了正准备朝赤须击去的双掌。
赤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喻呈的肩膀,喻呈无力地睁开双眼,瞧了瞧它,嘴角流出一串白沫。
赤须急了,赶忙缠住喻呈的腰身,将其提起,一边朝空中飞去,一边气冲冲地说:“混蛋,若你死在半路,族长必定狠狠罚我。”
鼎尊见赤须不打算取喻呈性命,便放下心来,化作一缕青烟,悄悄钻进喻呈腰间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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