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蝎子
“哥哥，他们欺负我。”在练习射箭的靶场，科迪来向凯恩告状。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把一只撒哈拉沙漠里才有的蝎子放在我的鞋子里。”
“这么恶劣！话说回来，这孩子从什么时候起脑子变这么好使了？不是从五岁那年起就一直是懵懵懂懂的么？我在自言自语个什么劲儿啊，你被蛰到了么？什么？！蛰到了，赶紧。”
凯恩扶起中毒昏倒在自己面前的傻子弟弟，一面将他向家的方向拖拽，一面惊讶：“这孩子的体格未免也太好了吧，才不过十四岁，就已经快有我高了，”凯恩的身高在特茹河沿岸的贵族子弟当中是最高的。“还有，被蝎子蛰了又从家里跑到这里才昏倒，这两里的距离他是怎么撑住的啊。”
“安娜！苏珊！亚克呢？”
“亚克在老爷房间呢，说是商量减少农户租金的事情，小少爷这又是怎么啦，该死的文斯和埃里克又对他做了什么了？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他们杀死的。”女仆的安娜这样说道。
“被蝎子蛰到究竟应该怎么办？”凯恩很无助。
“一般来说是先让医生看看，可是镇上的医生上个月出诊了没有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一般这种情况还是先进行祈祷吧。”
“祈祷？那不就是等死了？”
“差不多是这样吧。”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文斯和埃里克不是您弟弟么？”
“他们是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妖怪。”
“去里斯本吧，那里有的是名医。”
“那要坐上两天的马车呢，到了那里我弟弟就死了。”
这时苏珊也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夫人。
“这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他的两个坏蛋哥哥一天到晚想着把他弄死。”夫人掏出手帕哭泣。
“去里斯本肯定是来不及的，不如就去求村里的女巫吧，听说小山羊村的新女巫巫术很神奇。”苏珊惊叫道。
“有多神奇？算了没时间了，先拉过去再说吧。”凯恩费力地将科迪扛到肩上，向着小山羊村的方向跑去。
“少爷，等等呀，亚克已经在套车了。”身后是苏珊的声音。
亚克的车赶上狂奔的凯恩，凯恩把科迪放上车子，自己也上了车，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腰酸背疼。
“少爷真疼小少爷呀。”亚克赶着车。
“是因为我这孩子才变成这样的。”凯恩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痛事。
“少爷不要总是这么自责，这一切都该由那该死的女巫来承担。”
“亚克，你可不要这么说，那件事情本来就是咱们家先对不起人家的。”
“少爷心地真是善良，以后也要带着莫纳家走向辉煌。”
马车颠簸地来到小山羊村附近，葡萄园里的农妇们都看着疾驰的马车进了村庄。
“女巫大人在么？”
“在呢。”
“请为我弟弟治疗，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们愿意支付印有葡萄牙王室徽章的金币作为报酬。”
“少爷！”
“怎么了，我弟弟的性命比金币什么的宝贵得多。”
“我不是说这个，而是您还有埃里克和文斯两位弟弟啊。”
“他们是从火山里滚出来的妖怪。”
“你们俩别光吵嘴了，快把他搬到我的小屋里来，跟我说说，他到底是怎么了？”年纪非常轻的女巫说道，因为面纱遮住了整张脸，声音又用女巫的秘药掩盖过，所以只能从她的行动上判断出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小女巫。
“蝎子咬伤了他。”
“这孩子总是这么多灾多难。”女巫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您是治疗蝎子咬伤方面的专家。”凯恩自顾自地说着。
“我不是。”
“您肯定是一位治疗蝎子毒的名家，您能够拯救那些远赴圣地战斗的骑士们的蝎子毒，对吧。”
“我只是个实习女巫，并没有治疗过蝎子毒。”
“您法力无边，即使是被眼镜蛇咬了的病人，只要他还没有死透，不，即使是已经死透了的病人您也有办法把他治活不是么。”
“与其捣乱不如跟我一起把毒液吸出来。”女巫掀起了纱巾的一角，露出动人的脸颊和嘴唇，看得凯恩心头一震，不过他立刻举起了科迪的脚，拇指已经肿的发紫了。
凯恩毫不犹豫地开始吸科迪拇指的毒，吸一口吐一口，女巫要替换他时他只是拼命地摆手，直到他自己的神智也不太清醒为止。
那是在女巫用神奇的草药敷在科迪伤口处后的第二天清晨，亚克返回庄园后带了些酒和被褥回来，头天晚上神志不清的兄弟俩就在女巫的小屋里昏迷着。
“少爷们怎么样了？”亚克问。
“还好，大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那小的呢？”
“小的恐怕好了也还是个傻子。”
“这样啊，对于这件事情，其实我们都没有抱过什么希望呐。”
“唉。”小女巫洗了脸，重新戴好面纱，甩了甩手上的水，进屋对着科迪叹了口气。
“啊，我醒了。”凯恩睁开眼，正好看见小女巫深情地望着科迪叹气。
“这算是什么台词？”小女巫把面纱完全覆盖住自己的脸。
“就是表示我醒过来啦，不再睡觉了啊，我弟弟他还好吧，他可是我唯一的弟弟。”
“那您的那对儿双胞胎弟弟这回又是从哪里出来的妖怪了？”亚克从外面进到小屋里，说是小屋，其实里面还蛮宽敞的。
“是，是从湖底随着沼气一起喷上来的妖怪。”
小女巫轻轻地，忍不住笑了。
“我弟弟是没事了对么？不然您不会笑的，您很关心我弟弟。”
“不要胡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巫，为人排忧解难是我的工作。”
凯恩回想着差不多十年以前，在林间小道上遇到的女巫和那个五岁女孩儿，因为人很聪明所以联想到了些什么，放下贵重的金币离去，临走时对小女巫说：“我弟弟可能暂时不能经受颠簸，所以请您再照顾他几天，我会在满月的第二天回来接他。”
亚克驾着车，带着心情放松的凯恩往回走，路上竟然碰上了强抢民女的事件。
二，疯子
“这么民风淳朴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此地的两家贵族我家和桑托斯家都不是会干出这等事情的人啊，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凯恩跳下刚刚停稳的马车走上前去。这里有好多干完农活的人在围观一个和尚带着手下们抢夺一位妇女。
“主，主教大人？”被眼前穿着神圣罗马帝国主教华服的僧侣所震慑。
“汝是何人？”主教亲自询问，他的护卫们则把个所谓的民女架起来还在嘴里塞上了布团。
“就算是主教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强抢民家妇女，这也太。”
“少爷竟然把不应该说出来的话说出来了。”亚克吓了一跳。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的。”主教大人靠近了凯恩。
“主教大人听见了，而且居然没有责怪少爷。”亚克继续吃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这位小姐是公主的贴身女仆，公主于五天以前从里斯本出发，走陆路朝见教皇，可是我们却接到消息说公主并没有向着罗马的方向来，而是被什么胆大的狂徒劫持到了这附近的山里。”
“您的这番话很可信，可是您的手下为什么要把这位公主的女仆的嘴堵上？”
“这位少爷有所不知，我们找到这位女仆的时候她已经疯了，肯定是被什么恶鬼付了身，扑上来要咬我们，我们才将她加起来并且堵住她的嘴。此事我一将布团取出，真伪自然见分晓。”
主教身手刚一把女仆嘴里的布团取出，女仆的牙就死死地咬住主教的胳膊。
“这位不知是此地谁家贵族的少爷，现在你相信我所说的了吧。”主教留着无奈的眼泪说道。
“真是失礼了主教大人，我立刻为您洗刷冤屈。”凯恩站到马车上面对着前来看热闹的人们喊道：“这位正直的主教大人是在帮助这位姑娘，请大家相信他品德的高贵吧。”
“既然莫纳家大少爷这么说了，想必是我们错怪这和尚了。”人们纷纷议论。
“大家伙都回去吧，该钴桶的钴桶，该纺线的纺线，该捕鱼的捕鱼去吧，这位主教大人说处理此事需要一点安静的空间。”凯恩劝走了大家，跳下马车来到主教身边，“大人，您路途遥远来到这里，请到我父亲的庄园去歇息，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我们好好讲一讲吧。我父亲，莫纳男爵是十分愿意招待一位向您这么地位高贵的人和随从的。”
“孩子，我要感谢你的美意，不过我和你共同的公主此刻正身处危险之中，我们必须尽快让这年轻的女仆神智恢复正常，找出公主的下落。”
“那么主教大人，您有办法挽救一个可怜的疯子，让她重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么？”凯恩因为想到了什么而眼睛里闪着光。
“当然了我的小贵族，我们是主的仆从，拥有与生俱来的神力，这神力只有在最虔诚的主的信徒手中才能造福世界，而正巧，我便是那幸运的一个主教。”
凯恩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请您让我见识这种神力，让我能亲眼目睹您治好这位姑娘的疯病吧。”
“随从甲，我们要回到我们今早出发前住过的旅馆去，在那里施展我的神力，这位年轻的贵族也一起去，他或许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并且或许能帮助我们。”主教吩咐他的仆从，于是两名仆从架起那位到现在为止都不曾对主教的胳膊松口的姑娘，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拽下来的。
主教拾起布团将它塞到姑娘的口中，凯恩和亚克共同帮助两名仆从将那姑娘的脚用备用的马缰绑住丢到车上，一行向着不远处的那家孤伶伶的驿站走去。
嫩绿色的丘陵绵延起伏在卡斯特罗布兰科的山区，路上尽管看不见什么多管闲事的行人，可是在那伐木场，在那葡萄园，在那整齐的低洼田地上都有人的声音。
“这里真该建立起一座教堂，不，哪怕是一座小礼拜堂也好。”主教也和仆从们一样步行。
于是除了必须驾驶马车的亚克，凯恩也不行在主教的身边，“尊贵的主教大人，我们重新归附于神圣罗马帝国的时间还不算长，不光是平民，就连我，尽管我只是最最低等的贵族子弟，但是请您相信，我们莫纳家在几十年前是一个伯爵家族，并且十分风光。向我们这样的家族，在遇到人力不及的事件之时，首先想到的还是向女巫求助。所以像您说的，真该建立起一座教堂让这里无知的人们看到主的神力。不瞒您说，昨天我的弟弟被蝎子咬伤，就是一位动人的女巫将他的性命从魔鬼手中夺回来的。”
“我不得不承认，尽管你是这样的年轻，可是你的见识却是如此的宽广，举止是这样优雅高贵，让我怎么能不相信你的先祖是一位了不起的伯爵呢。”
“主教大人，等到公主的这件事结束，请您一定要到我父亲的庄园去，让我们用最高级的礼仪来招待您。您是我见到的神职人员中最最仁慈善良的一位。”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这间与背景的美丽景色相比十分寒酸的小驿站了。
在二楼的一间干净整洁又略显宽敞的屋子里，公主的女仆被扔在大床上，主教的仆从按着她的双臂，凯恩在一旁兴奋地等待着主教大人施展他的神力解救这可怜的姑娘。
主教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用圣经之类的圣物作为道具，也没有念什么表达他对主多么虔诚的悼辞，而是从一个银质的盒子里取出一副听诊器。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这玩意儿是多么的稀奇，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圣物。
“您怎么会有……这东西用葡萄牙语或意大利语怎么说？！”
“听诊器，我的孩子，难道你以前见过这种东西？”
“主教大人？难道您也能经常看见一些神奇的事情？”
“虽不能说神奇，但我毕竟是一名把生命奉献给主的人，年轻人，难道你和那位大人一样，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
“那位大人？不，我虽然一直在寻找事情的真相，可是这么多年以来，那些真实的梦境始终困扰着我，让我无法判断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可是主教大人，我发誓在那些困扰我的离奇梦境中，我确实见过这样东西。”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便先告诉你一点，即相对于你和那位大人而言，我确实是一位普通人，我没有那些比如前世存留的记忆和梦境，那些轮回转世之说是源于东方的说法，在我们的教义中人死后是要去天堂或地狱的，我之所以接受了轮回这么难以理解的概念，并不是因为我曾亲自去过印度或中国，而是因为那位大人，他所展示出的强大力量让我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一切事情都真实可信。”主教说完这段意味深长的话语后开始专心地听诊。
“不可思议，离奇梦境里的事物居然出现在现实之中，还有一个人有着和我相同的，哦，怎么说的？轮回？不，是前世。对，和我经历过相同的前世，那个地方是在哪里呢？相信找到主教所说的那位大人，一切就会有个合理解释吧。”凯恩靠在房间的一角，梳妆台的旁边，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说是在思考，发出的声音相信每一个人都不曾听见。
“这姑娘的症结已经确认了，凭我跟随那位大人学习的医术，这是一种精神毒药，解药也不难调配，我们得赶紧了。”
凯恩回过神来，听清了主教的这番总结。
“需要什么药材，我愿意去完成找药的工作。”
“哦，这真是太好了，请你去将这种这种这种和这种药材带来，最后的这种最麻烦，需要上弦月的黑蝙蝠血，下弦月的黑蝙蝠血和满月的黑蝙蝠血。凑齐这三种东西大概需要十几天的时间，真是替公主着急啊。”
“十几天太久了，我想大人可以允许我去向救过我弟弟的女巫求助，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这种材料女巫的手中一定是有的。”
“好，事不宜迟了，你去找女巫，其他的药材我去镇上找。”
“亚克，我们走。”
“仆从甲，咱们也快去。”
留下一名仆从和善良的旅馆老板娘照顾疯掉的姑娘，其余的人向着两处去寻找药材了。
和煦的阳光顺着窗户射进驿站二楼的这间大屋子时，姑娘已经筋疲力尽地睡去。黑蝙蝠血这种奇怪的药材，不，药材本身并不奇怪，只是什么上弦月满月下弦月的，想要集齐很费时间，所以为了公主，就暂且麻烦平时总爱有备无患的女巫吧。
第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