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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入宫

我在花园后的偏厅卧房里躺了大约十来天,便回到我原先的下人房。这其中,太子妃来看过我一次,她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了让人心疼。对她我只说是在雍王的囚室里被用刑至伤,并没有细说我怀孕又小产,虽然他和太子之间,没有爱情,但至少,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对她,我认为,就是一种伤害。

今天的阳光很好,普照在斑驳的没有融化的积雪上,格外的明亮和暖和。收拾的差不多了,却发现,福儿,还有瑜儿,平日里的侍卫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太子也学当日我在雍王府的一招,换掉了所有的奴婢、侍卫和奴仆?

放下了东西,我来到了太子的寝室,看着仕林的笔墨出神。他的笔迹不似他人的苍劲有力和落笔有声,相反,他的字更显清灵和温润,一如他的为人。他能原谅我吗?他知道我和害死他的人在一起,会不会心痛?我留在了太子身边,是对是错?

门“吱呀”作响,我收回思绪。

“你在这里,我还以为......”太子上前来抓住我的手。

“还以为我跑掉了,是不是?”我抬起头,看着太子。

“不要吓唬我,小黛。你身体好些了吗,怎么到处乱走?”他拉我坐在他的床榻上。

“都没事了,再躺下去,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除了觉得自己没用,更加思念那个小生命。

“不要再想了,你的身体最重要。”他真切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垂下头,不去想那些曾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却最终逝去的生命。

“对了,宫里头那些丫头和下人呢?”我问。

“至今我不知道谁是雍王派来的,所以只好学你,除了如意,换掉所有的下人喽!”太子轻松地逗我笑。

我知道,事情并不像他说的这样轻松,皇上卧病在床,外有滋扰,内讧未平。虽然雍王不知所踪,但是现在不能像平常那样毫无顾忌的铲除异己。太子要做的除了拉拢雍王的余党,再就是证明自己的能力,矫正当时为了保护自己而留下的“风liu成性”的名声。

所以我更不可以分散他的精力,我的伤痛不是一天形成的,当然不可能一天就养好。

“殿下,我回隔壁了,有事喊我。”虽然我们两情相悦,但是我还是不能那么心安理得地和他共处一室。

“还这样生分,一会和我一起用晚膳。”他拉我重新坐下。

这时候,门外有侍卫禀告。

“进来!”太子宣侍卫入内。我轻轻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垂手而立。

“禀告殿下,宫内急奏,皇上龙体欠安,速召殿下进宫!”陌生的侍卫恭敬回答。

“什么?快备马!”太子“腾”地从床榻上站起。

“小黛,不用等我用膳,也不用等我回来!”太子临走交代。

太子这样神色匆匆,肯定是皇上病危,要不也不能接近晚上急召太子入宫。

我突然想起来,要是太子入宫做了皇上,我还能跟在他身边吗?虽然太子垂青于我,可那是,他高处不胜寒的生活中的一个点缀,等有那么多的妃子和美人在他身边周旋,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女人之间的善妒和猜忌,还有手腕和伎俩,我是领教过了的。我入了宫,也只不过是个未亡人。还是我该早早做好离去的打算?我又想起,我是合该命自孤独,无论太子对我是一时的喜欢还是长久的爱,我都无法去害他!虽然我曾经恨透了他,恨透他对仕林的所作所为,也恨透了他之前对我的所作所为,可是,他也差点命丧黄泉,他也要面对失去父亲的痛苦。再说,我知道复仇的机会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下不了手的!

忽然之间,我心乱如麻。

太子彻夜未归,我知道,皇上是凶多吉少。

我在太子的寝室一直等,直到中午,太子红肿着双眼,青着下巴,憔悴地回来了。

我上前,看着痛苦的太子。

“父王、父王驾崩了!”太子抱住我,哽咽着。

“请殿下节哀!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殿下要坚强!”我轻抚他的后背。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他新长的胡须扎的我的颈脖生疼,我没有出声,任由他抱着我,快无法呼吸。他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需要鼓励和安慰的时候。

“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前几日还说能上早朝了呢,可是,昨日却......”

“殿下,这个时候不是伤感的时候,你和别人不同,你是一国储君,马上就要做新皇,切不可让别人小看了去!”我柔声安慰。

“我不要做皇帝,我不想做皇帝,我还想等父王好了,我就和他说这件事的,可是、可是却来不及了!”太子痛不欲生。

“不要这样,殿下,眼下,你是新皇,不可这样率性而为!”我提醒。

生在帝王之家,有着别人羡慕的权势和荣耀,但是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寂寞和无可奈何。

我打来热水,拿来素衣,侍奉太子换上,太子落寞地看我一眼,又出宫了,我知道他这一去,是不会回这个青宫了。

皇帝驾崩,举国哀丧。青宫里也是满眼的白幡,我又想起多年前仕林去世的那天,一样的满眼的悲痛,和哭泣,只是那天痛彻心扉的是我,而今为逝者悲痛的却是太子和举国黎民。

两日后,新皇派人来接太子妃,轿子右侧跟着如意和我。我想一走了之,可是我真的不忍心,看着悲伤的他继续沉沦下去。我知道,皇帝从来就不是他想做的,可是他生来就是太子,不是他,又有谁有这个资格?

我回头看着巍峨的青宫,高耸的围墙,朱红的大门,和我来时一模一样,可是心境却是截然不同。这一离开,里面真的就剩下了没有生命的假山流水和楼阁亭榭。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的甜蜜相拥,我的苦难和思念,我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统统留给了这座无言的青宫。

我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包括仕林的笔迹。放在青宫,有人打扫,不至于蒙尘,可是要是我带走,万一有什么不测,那就是流落在外了。我带着它,时时刻刻都提醒我,他是害死仕林的凶手,受煎熬的又岂止我自己?

新皇登基大典在皇宫里的大明殿举行,同行的是刚被册封为皇后的美若。我和如意一人扶一边,生怕她随时会倒下一样。

长长的诰文,还有先皇遗诏终于念完了。接着是新皇宣召:“先帝驾崩,举国同哀。朕以理侍位,戴孝登基,是为了保社稷安定。朕将禀先帝之遗愿,施仁政于天下,造福万民!”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的无可奈何和勉强。

满朝文武官员,齐齐跪拜一地,对着高高再上的新皇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同时,改国号为天顺,新帝称天顺帝,也就在同一天,新皇宣布大赦天下,凡不是十恶不赦,不是死罪的都可免牢狱之灾。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在牧马镇上那个奇怪的郎中,是他响应了郎中的话,还是被郎中预知到了会有大赦天下的今天?

好不容易登基仪式结束,我和如意扶着微微颤颤的皇后走向延chun宫里的坤德殿。这是皇后的新住所,焕然一新,华丽非常。

“小黛,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做皇后!”她苍白着脸,呼吸不畅。

“皇后宽厚待人,定会母仪天下的!”我扶她坐下。

“只怕是命不久矣!咳、咳!”她又咳嗽不止。

“主子,喝口水,今个风大,可别再惹了风寒!”如意端来热水。

“皇后,刚刚新封,切不可以说这样丧气的话!”我连忙安慰。

我看见还有新来的丫头垂首立在门口两侧,我打发她们在门口等候。

我知道,新皇已将前皇后等人打入冷宫,也将其他没有子寰的前妃都遣送回了原籍。还有前朝的奴仆都遣送出了皇宫,宫里只有未出阁的长乐与长菁,还有十王子和十一王子。再就是,太皇太后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可生是非之人了。可是对于皇后,我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我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包括头顶龙冠的新皇,偌大的皇宫,还有宫里的陌生的面孔,一切都那么虚幻,令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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