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性亲启:
先有天灾,后有人祸,天子失威,民不聊生,天下乱象已生,不几年必有大乱。尔等需好好用功,勤修武艺,将来随我于千万军中挥戈歃血而不惧矣!
现今云中、雁门一带盗贼横行,商旅遭殃,你等可组建一队,谓之雇佣军,专门替人押运货物与护卫行从以抗贼,雇佣军旗帜一张,以你等武艺抗贼绰绰有余,商旅货运必会争相来找。你等再拟定一合适之价位,所得之资可作日常开销,与贼周旋又可提升武艺,一举双得。
我此去,不知一载二载几时回,尔等当精诚团结,一起进步!曹性为主,侯成辅之。切!切!
吕布于公元179年秋
现今摆在眼前最大难题,无异就是一百张嘴的吃饭问题,吕布希望信中的建议能给曹性一点启示。
晨曦微露,告别了送行的侯成,吕布一路朝东而去,一人一骑独行虽会偶感寂寞,但性情跳跃,当兴之所至,饮酒练拳,倒也洒脱。
行了几日,来到一处峥嵘陡峭的山壁,道路二边绝壁峡谷细长曲折望不到边,催动战马加速通过峡谷,忽然眼角有什么东西随着奔马的速度一闪而过,吕布勒停战马偏过头一看,在阴暗的峡谷一角里,竟然蜷缩着一个褴褛少年。这时,莫名涌起一种感觉,似乎天生与此少年有一种熟悉和亲近。于是吕布拨转马头,来到他身边。
少年本来蹲在一角蜷缩成一团,看见矗立面前的战马,才慢慢抬起头来。
吕布在马上看的分明,少年身上的青色长衫已破蔽不堪,显然是逃荒跋涉所致。他脸上全是污垢,但一双眼睛还是目光炯炯,眼神充足而有灵性,显然不是等闲庸碌之辈。不由兴起好奇之心,遂探身问道:“小兄弟是哪里人氏?又往何处去?”
少年犹豫着蜷缩不动,蜡黄的脸上爬起羞涩,开口而道:
“高顺本是流浪之士,偏又逢大疫,便颠簸于此...“少年言至此处,脸显痛苦之色,蜷缩的身子似摇摇将倒。
吕布慌忙跳下战马伸手去扶,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名叫高顺的少年,在左肩处有一触目惊心的创伤。血丝化着脓水透湿破衫,已粘结在他的肩头之上。
吕布欲伸手为其查探伤口情况,他连忙挥手阻拦:“谢谢,小伤不要紧,过几天就能结疤。”少年声音很低,有气无力,但是字句中透着一股坚强。
高顺看眼前之人,玉面锦衣,气质朗朗,心猜不知是哪家贵族好心的公子?可不能脏了人家的手。至于肩头的枪伤,他也确实是没放在心上,令他困顿的其实是连续数日的挨饿,极度的饥饿才使得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仿佛在一点点的丧失。自从开始流浪以来,由于缺乏食物,他几乎顿顿都是吃蚯蚓和蝗虫,偶尔能找到一些野菜走兽便是美味的大餐。但因为过去的两年内,全国到处闹饥荒,就连野兽和野草也都不好找了,好不容易来到了这片状似原始的山区,却又遇到了战争。忽然一阵困顿袭来,二眼一黑....
吕布大吃一惊,刚晕过去的眼前少年竟已气若游丝,“高顺!”吕布爆喊之下,才悠悠醒转。
肚子已饿得发痛,再怎么努力之下也直不起身子,眼前的公子人影晃动,似一分为二为三,一片模糊,心智也趋于混沌,意识开始丧失,终于在完全泯灭之前摒弃了尘世间的一切富贵、得失、羞涩、荣辱,发出了一声心底原始的呓语:“饿,我饿!”
吕布急忙从背囊中拿出干粮与水喂高顺一点点吞下,不一刻,蜡黄的脸上就有了光彩,合着的眸子猛得张开,二道慑人的光华,吕布也为之心颤。
高顺已翻身屈膝,一气呵成,吕布一愣,刚刚还像死鱼一般,这一刻却已容光焕发,动作行云流水。眼前少年高顺分明有一身不俗武艺,但又怎么落得刚才那一种下场?
“大恩不言谢,今后公子但有所需,高顺赴汤蹈火,死亦不惧。”话音未落,忽然地面传来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高顺皱了皱眉头,分辨出是一队战马正向这个方向飞驰过来。
八骑须臾而至,峡谷暗淡的光影,将人与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当先一骑虽也甲胄鲜明,但却是冠不正,甲不全,相貌倒是堂堂,二道略略倒垂的浓眉配一对滚圆的双睛,一股不怒而威的表相浑然天成,连鬓的冉须随风而扬直入发际,脸上虽显疲态,但精神仍佳,看到吕布、高顺二人傍于峡谷壁旁,他扫了一眼,大喊:“二位壮士快速速离去,羌胡乱贼转瞬即至。”
听得此言,高顺皱眉自语:“又是羌胡骑兵。”边说边以手抚了抚肩头的创伤。
“羌胡骑兵?很强吗?你的伤......”吕布注视着高顺问。
“正是拜其所赐。”高顺抚着肩伤恨恨而道:“快入冬了,这些羌胡族趁现今汉廷无力又干起了老本行,三番五次的掠边,可怜了百姓。”
“朝廷就不管百姓死活了?”吕布长年身处深山,虽也略知一些当今天子失威,汉廷无力,宦官乱国之事,但也仅止耳闻,如今听高顺言来,羌胡族似已为祸长久,朝廷就真坐视其百姓无助呻吟吗?
天灾、战乱、家破、人亡、流浪……“高顺一路流浪,只看得偶尔间有豪强抵抗一、二聊以自卫,至于朝廷未见得发一兵一卒。”
寻常百姓们的性命在那些当权者的眼里真如草芥一般?吕布摇了摇头,转身上马,内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涌上:大汉,看来真的是末路王朝了。
八骑擦身即过,最末一骑却回过头来,可能是听到了高顺之言,小声向高顺送来轻轻一语:“看着吧,这帮羌胡贼马上就要倒大霉了,谁不好惹,竟来招惹咱家董将军!”
“阿多,将那匹空骑给那位小壮士,叫他俩速速离去,别枉送了性命。”当先一骑又再言一句后,略显壮硕的背影就率先奔出了峡谷。
八骑战马,只坐了七人,想到那骑空鞍之上的兄弟,早上还是鲜活的跳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曾想,这一转眼就丧命在了羌胡骑兵的箭下,那位被称作阿多的就是跑在最末的骑士,此时正想着伤心的一幕。自己及手下七位兄弟,一早本是相随董将军去秘密拜会并州的匈奴马商,没想到战马没看到,却遇上了掠夺正鼾的羌胡乱贼,本来羌胡贼是不主动袭击官兵的,这会却铆了上来,看来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早在汉朝王莽末年,羌人大量入居塞内,散布在金城等郡,与汉人杂处。他们“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急无聊”,常常起而反抗。东汉王朝屡次派兵镇压羌人的反抗,并把一部分羌人迁徒于陇西、汉阳等郡及三辅地带。汉室盛,则羌胡服,汉室衰,则羌人反。从东汉之初以来,羌胡就一直在叛叛平平中,这次借着天灾连年,汉室失威,又开始蠢蠢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