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到，不等于不存在。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鬼杀人，之前很多次遇见鬼，包括娜娜的尖叫和朱怡的掐脖子，都并没有真正造成伤害，于是我也就有些不再害怕凶魂，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我真正理解了“凶”。
当半头鬼抱着那个抱着拎包的人滚落下山，廖羽拉着我顺着山路跟下去，等到他们停住的地方，半头鬼已经站立在一边看着地上那人，笑得很凶残很狰狞的样子，他脸上那条刀疤，已经被他的笑容扭曲了，他的头上，泛着鲜亮的红光。
而地上躺着的那人，短平头，深咖啡色的夹克，面朝黄土趴着，那拎包还压在他身下。
我心头一紧，看看廖羽，他在轻轻地摇头，像是很无奈的样子。
有东西在动，我再看地上那人的身体上，又有个人慢慢爬起身来，不，就是那个人，在自己的身体上慢慢爬起来，歪着头。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四周，一脸茫然，看看自己趴在地上的身体，再对那个半头鬼上下打量了一眼，就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下山去，他是走的，看起来就像是个路人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下山。
“那人死了哦？”我轻声问。
“是的。”
“那他怎么看起来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嗯，刚死，还在迷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廖羽松开我的手，快步上前。
他手刚接触到那黑色拎包还未拽出来，旁边那半头鬼脸色一变，飞身上前，两手化作爪状扑向廖羽。
“小心！”我不禁惊呼，却见廖羽头也不回，单手一挥，那半头鬼就像是撞到什么反弹了回去，摇摇摆摆地飘向山下。
先前见过他飞在天上，见过他秦将打扮，见过他举着无常剑斩满天的怨灵，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将一只鬼弹开，那动作跟老阎王弹开那个噶日迪的动作很像。
不管那弹飞的半头鬼，廖羽将那拎包拽出来，在脚边捡了根枯枝，挑着拎包拉链的搭扣，慢慢拉开。
“哇呜～”廖羽发出了一声惊叹。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他背对着我，包在他身前，我完全看不到是什么引起他的惊呼。
“面粉，”廖羽扭头笑着跟我说。
面粉？为了一包面粉这半头鬼会杀人？想起那半头鬼的模样，刀疤样，有点江湖混混的味道，白粉！毒品！
我瞪大眼张大嘴看着廖羽，以表示我的惊讶。
廖羽耸耸肩，又转过去轻轻地将那旅行袋拉起，我却感到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一个踉跄我冲着山路直栽下去。
还没等我叫出声来，廖羽已经闪了过来接住了我，他的动作比我的本能反应还快，扶稳我，他就掠过我身旁，向我身后冲去。
我转身看去，不是那半头鬼还是谁，他先前被弹飞，不知是如何无声息地到了我身后。
就见廖羽欺近他，看似无力地拍出右掌，那半头鬼就像是被重拳打到一样，腾腾腾地退后了好几步，脸上的狞笑已经变成了惊恐。
廖羽又挥起左掌，还未拍出，那半头鬼身后窜出来两条绳子，一白一黑，快速地一圈一圈缠绕着他，将他捆了个结实。
廖羽快速地缩回了左掌，两手往后一背。
“少爷，”一白一黑两个人影从那半头鬼身后飘出，齐齐单膝跪了下去。
这不就是黑白无常的架势吗？
可，廖羽不是黑无常吗？白无常不是高柔吗？
为什么这个地上还跪着一对，两个我不认识的，比廖羽和高柔更年轻的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黑装，女的身着白装。
“收了吧，”廖羽也不多话，转身向我走来，那一对黑白男女也很自然地自己站起身来，拎起那半头鬼就掠走了。
“那个？”我指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黑白无常，”廖羽将我身上他的皮衣拉好，刚一个踉跄，他的衣服又大，肩膀滑落下来我只是用手拽着，因为我被那对黑白男女吸引了注意力。
“那你呢？那高柔呢？”
“不是老鬼跟你说了我辞去引渡人一职了，以后只做你的贴身护卫了，”他笑嘻嘻的，“黑白无常是从小一起训练的，一个辞职，另一个就同时卸职了，高柔已经准备做花店老板娘了。”
我傻傻地看着他，没明白这是什么事，“那他们为什么要给你下跪？”
记得在手术室醒来的时候邢院长也是给他下跪，怎么他不做黑无常反而人人要跟他行礼，以前看起来是平级的也给他下跪了。
“因为，我的父亲是守灵家族现任族长，”他叹了口气，“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都必须要回去学习管理家族事务了。”
我直眨眼，这个男人似乎还有更多的我所不了解的方面。
“别傻傻的了，我招周凯来处理这边的事，为了避嫌，我们得扮演游山玩水偶然发现尸体的游客了，”说着，他闭上眼睛，双手推前，翻转手掌连续做了几个手印，然后睁开眼来，走到那尸体前，用脚将那只黑色的拎包踢近那尸体的手边，再转身走上来牵住我的手。
“来，我们走上去一些，等警察来。”
而我，只能是一直看着他的举动，由着他牵着我的手，往上走了一截，在山路的台阶上坐下。
“干嘛一直这么看着我，”他笑着捏了下我的鼻子，我摇摇头，不知道如何表达现在的想法。
算了，管他有多少我不了解的方面，我还没有想过跟他之间有什么未来，那是另外一个遥远的不可思议的事情，转头看向山路下那具尸体，我决定转移话题。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人为财死，两个人本来是同伴，都想独吞这批毒品，反正两个都是恶人，自相残杀而已，”廖羽很配合我，接上了我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鬼杀人，”我想起刚才半头鬼抱着那人滚下山的一幕，事发突然，一眨眼工夫，那人就一路磕磕撞撞地摔死了。
“嗯，意识的能量是很可怕的，看见头冒红光的，你一定要小心，可不能因为之前自己遇到的都是温和的就大意了，”廖羽殷殷交代。
看着那具尸体，我是真实地感受到了死亡来得如此之快，心中突然闪过一念，自己遭遇车祸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眨眼就丧生了，不仅打了个寒战。
正说着话，山下就有了动静，看来周凯已经得到廖羽的信息了，刑警赶来很快。
看着他们上了山来一阵忙碌，却没见到周凯。
刑警跟我们做完笔录后，我跟廖羽成了游山玩水偶然发现尸体的一对情侣，良好市民，一位看起来级别挺高的警官，前来致谢，却不向我们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非常感谢你们提供信息，”他说，“帮了我们大忙了，解决了一件悬赏很久的案子，警方会有一份谢礼，请方便的时候到总局登记领取。”
说完他示意我跟廖羽可以先行离开了，我抬头询问廖羽，他微微一笑，牵起我的手，“我背你下山好不好？”
趴在他背上，不是我要装娇气，实在是体力耗尽，又被山风一吹，人开始昏昏沉沉了。
他走得很稳，很轻巧，在他背上丝毫不觉得颠簸，而且，先前被他抱起的时候没察觉，等趴在他背上才发现，他的背很宽，很结实，靠着他，很安逸。
“你猜警方会拿什么谢你？”廖羽突然问。
“拿什么？锦旗吗？”我脑中浮现了“良好市民”的大红锦旗的样子。
“钱，你会得到一笔奖金，”廖羽轻笑，“你帮警方破了一起悬赏案。”
“啊？”我又傻瓜惊呆三式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明明是那个半头鬼自己弄死了他的同伴，我就站在一边瞪着眼，什么都没参与，怎么就成了我帮警方破了案了呢？
“就像朱怡那事一样，很多事情讲的是机缘巧合，你刚巧就答应了来帮那半头鬼找凶手，刚巧我们一上山就碰到他的同伴找来，刚巧就让那半头鬼看到了，刚巧就发生了这一切，”廖羽像绕口令一样解释给我听。
“哈！”我回忆了下，貌似就是这么多刚巧，第一次发现巧合原来也不是那么讨厌。
“不过，半头鬼，这个称呼，会不会太搞笑了呢？”廖羽问。
“啊？那我该怎么称呼？我又不知道他是谁？”
“呵呵，随便了，搞笑就搞笑，你分得清楚谁是谁就行了。”
“本来就是啊。”
两个人说着话，一会儿就到了山下了。
看见廖羽的车旁站了两个黑衣人，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家族的那种黑衣人，我见过了几次了。
廖羽的眉头皱了起来，走到车旁将我放下，转身问那两人，“为什么在这里等着？”
“夫人请少爷带宁小姐回家一趟，刚才不敢打扰少爷，所以在此处等候，”两个黑衣人毕恭毕敬。
“沧海，跟我回家吧，”他第三次跟我提这句话。
我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难不成他家是个什么龙潭虎穴？搞得他这么谨慎地三次询问我。
“我父亲，想见见你。”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