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啊。”
李托耳边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李托心中一震,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猛地一回头。他丝毫没有感觉到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人要是偷袭他,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前的这张面孔,仿佛由最坚硬的岩石斧凿而成,在细节处不甚在意,整张脸却有种一种大气而古朴的美感。
在这一刹那,李托甚至认为,如果真的有所谓神灵,那么神灵的面孔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孙飞虎面色平静,耷拉着眼皮,对李托的敌意不甚在意,显出一股无论外界如何风云突变,我自岿然不动的味道。他一招手,吩咐李托站到自己的身边,又指着脚下种满奇珍异草的田园,眼睛眯的更细了,道:“李托,你说此方世界风光如何?”
“极佳。”李托言简意赅,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这里元气浓厚,比外界强了百倍不止。无论是种植什么灵芝仙草,生长周期都会大大缩短。修道之人若是在此修炼,进展会比以往快十倍。”
孙飞虎听见李托的说法,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一笑,更显得眉眼弯弯,无比慈祥:“年轻人,我是问你这里风景如何,你却告诉我这里元气如何浓厚,如何适宜修炼。你脑子里除了修炼,再无其它吗?”
李托被孙飞虎一句话问的愣住了,是啊,我上一回全心全意欣赏山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年前?两年前?又或是十年八年前?又或者从来就没有过?
孙飞虎见到李托神情迷惘,笑道:“那也没什么,年轻人总是这样的,给自己定下目标,朝着目标而努力,除了目标,心里是装不下其它东西的。”
李托没有开口,心道:哪里有什么真正的逍遥快活呢?每个人都只能认准自己的道路,不管是错是对,义无反顾的走下去罢了。
“你看,我们登高望远,这方世界尽收眼底,此方世界,高不过百丈,方圆也只有一千六百亩,那处湖泊号称是湖,也只有外面世界的池塘大小。这样小的世界,哪里有什么好风光呢?”孙飞虎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彩,随即又垂下眼帘,恢复了宠辱不惊的模样。
小世界不风光,那么外面的大世界自然是风光的。李托两辈子都没当过领导,不过上辈子好歹也跟过领导,知道大人物做事的目的性很强,绝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一下子就把握到了孙飞虎的内心。
孙飞虎这种人,绝不是个甘于屈居人下的人,他是九阶阴神,道行修为距离掌教也只有一步之遥。他一手掌握着律德司,一手掌握执役司,一人身兼二司的长老,这在太一道是绝无仅有的。萧道升虽然同样是律德司长老,可无论权势道行,均不能和他相比。
太一道弟子私底下甚至有个说法,就连掌教也比不上孙飞虎有实权。
李托默不做声。不管孙飞虎有没有问鼎掌教的想法,这种权利层次的斗争,都不是一个结丹弟子能够插手的。
那么孙飞虎叫自己的来意到底是什么呢?李托可不认为孙飞虎是吃饱了没事干,想找自己说话解闷。那封信中说的很清楚,孙飞虎要自己对郭斌的死做出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李托心中冷笑:他要杀我,我就杀了他。于是李托依旧沉默着,等待孙飞虎的下文。
孙飞虎似乎也明白了,李托这种人并不是轻易可以动摇的,于是直接转入正题,道:“一年前,你杀了郭斌。这事儿可大可小,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考虑。”
对于孙飞虎的说法,李托没有辩解。在孙飞虎这样的人面前,狡辩是无用的,他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李托甚至不提是郭斌先要杀自己。
提了又能怎么样呢?郭斌要杀他,或是他杀了郭斌,这些都不是重点啊,重点是自己不够强。强者无需辩解,弱者的辩解最多只能换回旁人的义愤或怜悯。
李托从来不是个摇尾乞怜的人,所以他不辩解。至于旁人的义愤或怜悯,李托一样也不需要。他只是沉默着,等待孙飞虎开出条件。
孙飞虎盯着李托看了很久,才竖起食指道:“第一,我希望令师坎离真人能够支持我当掌教。第二,我希望能和独妙元君达成同盟关系,大家共同进退。另外,为了形成实质的同盟关系,我希望李寄能和孙逸结为夫妇,你看如何?”孙飞虎的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和李托商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李托低下头,看起来就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孙飞虎也不去打搅他,望着苍穹树落下的白花,若有所思。
在孙飞虎看来,李托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众所周知,独妙元君很宠爱李寄,李寄是独妙元君的衣钵传人,而自己的孙儿在蜀山小一辈的弟子中,同样也是很优秀的人物,将来也是要继承自己衣钵的。这样的结合,对双方都是大有好处的。
至于孙飞虎为什么提到结亲之事,就和孙元有关了。
话说孙逸那日被蒋中原劈到擂台下,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大发雷霆,在“大家道行都在同一级数,我为什么会输给他?”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好久。
养好伤后,孙逸痛定思痛,认为输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道行不够,还需勤加修行。只是结丹到一转金丹完全就是慢工出细活的过程,快不起来。孙逸虽有各式法宝相助,每日也只能引得百余丝阳火,就已是极限。
既然正路行不通,就只能独辟蹊径,一来二去,孙逸就想到了双xiu的路子,修道之人通过双xiu,夫妻双方道行大进的例子屡见不鲜。
至于双xiu的对象人选,孙逸第一个就相中了李寄。
孙逸去了两次独妙轩,李寄都不怎么搭理他,他又是个高傲的性子,回去之后就发了脾气,正好被孙元看到,于是孙元给他出了个主意,让孙逸将此事告知孙飞虎,任由孙飞虎处理。
之后孙元又私下向孙飞虎禀告了李托杀人之事,至于李托为什么杀人,孙飞虎没问,孙元自然乐得不说。
孙飞虎和坎离真人只是泛泛之交,在孙飞虎看来,坎离真人圆滑得很,不是轻易可以争取到自己阵营里的。而和独妙元君,更是缺乏交情,她一个女修,自己老搭理她算怎么回事。
正因如此,孙飞虎一直找不到什么机会拉近和这两者的关系,不过这回,总算是有了机会。
所以说,很多时候,大事也只是一件小事推动起来的啊。纵使是孙飞虎这样的大人物,想到结盟之后问鼎掌教的可能性大增,也忍不住有些欣喜。
李托静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了:“真人还是说说第二个选择吧。”
“你敢拒绝我?”孙飞虎耷拉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了,两只眼睛都突出了眼眶,凶光毕露。
整个洞天秘境中的元气,都被孙飞虎愤怒的意志感染,瞬间,这个宁静的世界就面目全非。无数元气形成的巨大风暴,在疯狂的咆哮着,卷起漫天的乌云,仿佛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孙飞虎升到半空中,与风暴合而为一,这一刻,孙飞虎的意志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就在一片虚空之中,传来巨大的声响:
“为什么拒绝我?”
李托就像是暴风雨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船,艰难的抵抗着这个世界要覆灭他的意志,一字一顿道:“没什么理由,我只是讨厌受人胁迫而已,哪怕这样的胁迫能带给我利益。”
“那你就去死吧。”随着虚空之中传来的裁决,恐怖的元气风暴裹挟住李托所在的塔楼,瞬间将塔楼拆的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