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大早,夜遥就让紫绡为她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时辰还没到,夜遥闲闲的坐在桌边跟紫绡磕着瓜子聊天。
来到靖北王府也这么久了,夜遥已经充分认识到紫绡的八卦才能:上到皇帝喜欢昨天说了几句梦话,下到街头乞儿刚刚谁得了个馒头,只要是在天都城中发生的事情,不管真假,她统统都能扯上几句。这本领,夜遥是佩服的紧。
“小姐,你可不能再吃了!刚给你上的妆,磕多了瓜子儿,嘴唇皱了就不好看了。”紫绡说着就把夜遥手中的一把瓜子拿下,她与人熟得快,再加上夜遥根本就没什么架子,这些天,她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夜遥的娘家人,不管她叫王妃而叫小姐了。
夜遥不在意的拍拍手,蓄谋已久的,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京城里有什么素斋做的特别好的地方么?改天我去尝尝,学着做一点。”
“素斋?”紫绡想也不想就笑道:“多着呢!天都城中都是些达官显贵,家中的夫人太太多喜欢吃斋念佛,所以天都的素斋也是十分紧俏。京城三大斋楼:天漪楼,沉香阁和落雪斋,就是这素斋的翘楚。”
接近目标!夜遥按捺住激动,口气还是漫不经心:“哦……这三家谁最好呢?”
“都好啊!”紫绡想当然的回答,“紫绡也没吃过,只听说天漪楼味道最佳,落雪斋风景最好,而这沉香阁嘛,两者皆有,却都不突出。”
“那它怎么还能和其他两家并称三大斋楼?”夜遥奇道。
紫绡神秘一笑:“可这沉香阁有着其他两家都没有的——一位姑娘,叫什么锦绣的,都说她色艺双绝,能诗能画的,还有人说她不去青楼挂牌,可惜了呢!“紫绡捂着嘴笑了,又继续道,“不过听闻这锦绣姑娘也是清高,每日只接待一位去沉香阁的客人,不谈风月,只与客人饮酒赋诗。唉……真想看看锦绣到底长什么样,能引得京城显贵们都……都趋之若鹜!”她转头问夜遥,“小姐,趋之若鹜!紫绡没用错成语吧?”
夜遥听的津津有味,笑着点点头,紫绡有些自得,摇头晃脑的又继续道:“听伙房的阿水说,那锦绣生的极美,是个狐媚子呢!”
夜遥哑然,失笑道:“紫绡,你的小道消息可真多。”
紫绡一声憨笑,忽然“呀”的一声,丢下手中满把的瓜子,将手往帕子上抹了抹,急急的推夜遥:“小姐,时辰快到了。我们快去前庭,王爷说不定已经在侯着了!”
夜遥这才连忙起身,推开房门,就看见逸宁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望向满园梅树光秃的穹枝。
听见身后的响动,逸宁回过身来,对夜遥笑道:“我到如今也没有想明白,以你的性子,怎么会选择这么一处梅园居住。此刻正值夏季,这里除了梅枝一无所有,不如改天让人来添些花草树木,也增加些生机。”
“好啊!”夜遥笑着上前,挽起逸宁的手臂,“等很久了么?不好意思,我忘了时间。我们走吧。”
逸宁眸光一闪,只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手臂上悠悠传来,嘴角的笑意变深: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夜遥之间,渐渐的没有了那些俗礼与客套,变得像是夫妻了呢?
乘着马车,很快就来到了舒玄府上。
今日相府来的热闹,朝廷官员、儒林新秀、豪门公子、闺秀佳人,整个天都城中的名门才子齐聚一堂。
一下车轿,夜遥就看见舒玄亲自站在门口。看见他们夫妇二人便迎了上来,寒暄几句,便由舒府的管家领他们进去了。
夜遥知道劳动舒玄亲自接驾的并不是自己。今日炀国右相舒玄五十大寿,于相府设宴,她早已听闻今日当今皇后舒家的女儿舒妍要回府贺寿,眼下舒玄率一干人等在府门口亲自等候,想必舒妍也快要到了。
这一次,夜遥不能和沈逸宁坐在一起了。一进府中,她就被安排坐进了夫人小姐的一席宴位。夜遥怕自己的行为不和当今的社会习俗,有些担心的抓紧逸宁的手,不肯放开。
逸宁朝她宽慰的一笑,略微摇摇头,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低声道:“不用担心,我就坐在你旁边的一桌宴上。”
夜遥还是不想撒手,也只好无奈的放开,抬起眼朝自己所在的酒席上打量去,看见一桌的夫人小姐们,周身绫罗绸缎,十指纤纤,皓腕如雪。贵气十足,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夜遥有些胆怯,僵硬的对逸宁笑笑,硬着头皮坐进席中。
落座不久,忽然传来一阵喧嚷,夜遥好奇的扫上几眼,发现走在最前面的是皇后舒妍,舒玄跟在她身后,宫女内侍、管家仆从,一大群人簇拥着向自己这一桌走来。
在座的夫人小姐们纷纷起身行礼,夜遥也跟着福下身子,却听见舒妍清润柔和的声音:“免了这些俗礼吧!今日是父亲的生辰,妍儿也只是以女儿的身份来贺寿的。各位姑嫂长辈姐姐妹妹们,也不要距离才是。”
在座的女子们纷纷谢礼落座,夜遥又听见舒妍道:“前段时间,我听闻父亲收了一名义女,嫁作靖北王妃,上次在宫中没来得及仔细瞧清楚,这次不如就让我坐在她旁边,好好看看我的这位新妹妹。”
夜遥顿时感觉到千万条目光射向自己,连忙起身笑道:“夜遥也很想近距离一睹皇后姐姐的风采呢!”
一旁的沈逸宁早已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神色复杂的看着夜遥,袖袍下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发觉后,松了松,片刻之后却又不受控制的再度握紧。
他想起了来时在马车上和夜遥的谈话。
他知道昨日夜遥与沈逸忻去竹林的事,却没有想到,夜遥竟然如此爽快的就投身于这一场争斗之中,这般的精明洞察,这般的不顾安危。
可是夜遥究竟为什么帮他至此?凭着对夜遥的了解,从父亲的书信中,他都能看出夜遥对苏家的淡漠疏离。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夜遥很快的卷入这场是非当中呢?
沈逸宁的眼中,连自己也不曾觉察的泛上了浓浓的担忧。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花十二分的精力,去克制自己想要将夜遥立即带离宴席的冲动,只有在心里一边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夜遥的路,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此刻带她走,她也不会愿放弃的。
现在,他只有看着,夜遥一步一步的,自这场宴席之中,走入既定的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