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领着萧冀出了家门口,走了老远一段路,来到了一处……依然是沙漠的地方。与先前的唯一区别便是,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屋子等建筑了,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哪来什么猎物?
三番也不解释,径自开始忙起来。她取出一块块扁长的木块,又从萧冀的背上箩筐中拿出铜铁制成的锐器,接着将两种东西双双组合,做成了类似与梳子的东西——当然,这梳子要比矮小的三番还要大上一号,单是那梳齿间的缝隙就足够容下一只成人手掌了。
萧冀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却也不出声打扰。以三番的冷性子自然也不会把功夫花在传道解惑上。她以一种看似错乱无章的布置,将这些特大号梳子埋进沙子里,只露出那些尖寒的梳齿,咋一看去,就好像是一头藏在沙海之下的怪兽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
在这张“大口”中扔了好些腐烂的肉块后,三番才拎着一柄颇为破旧的剑,远远地躲到一百多米开外的沙丘背后。
萧冀默默地跟着行动。他大概能够猜出刚刚三番是在布置陷阱,而他也觉得这个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捕猎方式,尤其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女人来说。但他不太理解为何三番要带上一把剑,难道她还打算用剑进行拼杀?还是说她准备要将猎物肢解后再带回去?该不会是为了防范自己要抢夺她的食物吧?
萧冀不由暗笑起来,心里却又同时泛起一丝苦涩。他瞟了瞟三番手中的那柄剑——通体猩红,满布锈迹,看上去残缺不堪——可对于现在的萧冀来说,这样一把破剑也足够夺去他的性命了。
当年那个叱咤风云、把整个修真界搅得鸡飞狗跳的自己,如今却要担心老妪手里的破剑?果然是虎落平阳不如狗!
“沙虫,皮肤堪比一般板甲,性子躁,常常成对出现,”三番忽然道,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沙漠凹陷处的陷阱,“不要说我不提醒你,待会儿那些家伙出现的时候,你最好把自己藏得密实些,不然不但你吃不了它们,反而还要留几条手脚给它们打牙祭。”
这下子倒是说了不少话。萧冀心想,嘴上则是肯定地回应了一声。三番瞥了眼这个不像是没把警告听进去的沉稳年轻人,眼里闪过一抹回忆。
萧冀并没有留意到三番冰冷的面庞下的异样。他触摸着那些颜色偏淡的沙子,在确定没有从上面感觉到一丝滚烫后,问道:“这里的沙漠一直都不热的吗?”
“二十多年前开始就慢慢地冷下来了,”三番看了他一眼,道,“我这些年一直呆在这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合情合理,怎么你这个外来的也不清楚?”
“我……”萧冀摸摸鼻子,“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东西了——可能我失忆了说不定。”
“失忆?这倒是一个隐瞒身份的好借口。”三番尖锐地说道。
萧冀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你也没跟我促膝长谈,好好地聊过彼此。”
事实上,萧冀对于这个独立生活与荒漠之中的老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结束谈话的是一场轻微的震动。当手边的沙子开始向沙丘的根部滑下去时,三番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陷阱上面,神情凝重。
“嗦嗦嗦……”
沙子滑动的声音越发响亮。萧冀清楚地看到陷阱中间出现明显的流沙迹象。那几块腐肉随着流沙缓缓旋动,逐渐靠近流沙的中心。
萧冀眯起了眼睛,手心微汗,虚弱的肉身给他带来许久未有的紧张感。
“来了。”
三番话音刚落,流沙中心便突然爆开,沙子像是喷泉的水花般向外喷溅。萧冀看到了一条海象大小的生物在地底下冲了出来,跳到了半空之中!那奇异的生物肤色略深于沙子,无手无足,却张着一把长满利齿的大嘴,狠狠地咬住了三番丢在那儿的腐肉。
毫无疑问,便是三番口中的沙虫。
然而下一刻,震撼出场的沙虫从空中坠下,重重地砸在了三番早就准备好的铁梳上!锐利的梳齿瞬间穿体而过,沙虫红血飞溅!
萧冀差些拍手叫好!
剧痛中的沙虫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嘶吼,强烈地扭动着肥大的身躯,沙子被它的身体搅得四处乱飞,犹如沙尘起舞,其他的几个大铁梳也被扫倒破坏掉,失去了作用。
三番此时依然沉着气,躲在沙丘后,抓着剑柄一动不动,任由陷阱中的沙虫死命挣扎。萧冀这个菜鸟更不可能冲出去。
一切都在等待着静止的一刻。
将近半刻钟过去了,沙虫的扭动终于变得软弱下来了。它同时被三颗巨钉刺中,血液早就留的满身都是,还浸染了周围的沙子。如果这样还能活着,萧冀也只能说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
终于,沙虫死死地停住了,偶尔才出现几下抽搐。
又等了半刻钟,沙虫已经死绝了,甚至连它的血液都已凝固。萧冀向来谨慎,但也认为到了收获的时刻了。然而他一转向三番,却发现老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眉头紧锁。
“奇怪,还有一条呢?”三番喃喃自语。
“或许这一只刚好还没结婚吧?”萧冀不禁打趣道。
“沙虫在拥有配偶之前,绝对不会到地面上来猎食,”三番冷冷地道,“这虫子比你谨慎多了,不然我刚把肉拿出来的时候就会被它袭击了。”
“那现在怎么办?”萧冀无奈地说道。
三番转头又望了一下那条惨死的沙虫,踌躇一二,终究还是选择离开了沙丘的掩护。她抓着那柄红色的破剑,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萧冀自然不会让老人家独自冒险,立马亦步亦趋地跟着。
虽然两人表现得异常警惕,只是偏偏没有发生任何事。三番脸上带着疑惑,在死虫子的身边蹲下来。她用剑往虫子要害部位刺了几下,接着又伸手去戳戳点点,最后还把沙虫整条翻转过来,露出了由胸及尾的一条长长的伤疤。
萧冀狐疑,刚要开口说话,却看到三番骤然色变。
“快走!这是沙虫王的配偶!”
三番大叫着站起来,转身就跑。萧冀一愣,也马上醒过来,但才迈开一步,便感觉一阵钻心痛从脚底传来——他竟是踩中了一条深埋地底的铁钉子,被仅有的路出地面的五公分穿破了脚板!显然是刚刚被沙虫破坏掉的东西!
萧冀的痛呼还没来得及叫出口,脚下黄沙陡然下陷,硬生生地把他从钉子处拔了出来,使他整个人往下滑去。一种强烈的不安方由心生,萧冀便感觉又一道痛楚从另外一只脚上传来——他的脚被沙面之下的某种怪物给咬住了!
萧冀感到一阵扯力,让他急剧陷进沙中,瞬间埋掉半边身子。
刚跑出不远的三番一回头,被这一状况吓了一跳。她一边尖叫着“小伙子撑住”,一边往回跑。
“不要过来!”
萧冀也跟着大叫,想要抓住死沙虫的身体,却是滑了手——这么一个眨眼间,沙面已经没至脖子。
“接住!刺它的上颚!”三番情急之下,扔出手中的长剑。
萧冀非常幸运地接住了。然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挥剑砍向沙漠下的怪物,而是把胸前的珠子吊坠塞入口里。
这么短短的一秒钟,萧冀被彻底地拖入沙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