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伯爵的对诺言十分重视的,今天一大早,他便来到使馆来找我。而这时,我正在和教父以及罗莉一起吃早餐。
“哦,我亲爱的海因里希……”教父听了通传之后挑了挑眉毛,“你应该明白,你是在与一位不受其君主喜爱的人来往。”
“是的,我知道。”我放下手中的面包,“但我喜欢这位谦逊和蔼的伯爵胜过喜欢他的君主。”
“哦,那很好。”教父淡淡地回答。
“我也要去!”罗莉突然喊道,举起了叉子向我示威。“在这里实在是闷死啦!”
“……我亲爱的小姐,当然可以……”我流着汗回答,“只要伯爵同意。”
“我想他会同意的。”罗莉笃定地回答,同时用力地啃了口面包。
我们马上向大门口走去,远远看见伯爵正站在一辆马车旁边,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样子。我们于是走了过去,伯爵看见我们后才如释重负似的笑了出来。“你们总算出来啦?”
“我很抱歉,伯爵,让你久等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来的时候,我们还正在吃早餐……”
“哦……那看来是我该向你道歉了,海因里希……”伯爵也腼腆地笑了笑,其神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已经满了三十岁的圣骑士,“是我太焦急了,这么早就赶了过来……”
“你们还要客套到什么时候?”罗莉打断我们,“再这样聊下去就到中午了!”
我和伯爵都笑了出来。
“伯爵,我可以问一下,您将带我去哪里吗?”我向他问道,然后指着罗莉,“而且,我是否可以将她也带去见见世面?您知道,这样一个小女孩在这里呆上那么久肯定早就被闷坏了……”
罗莉点了点头,两眼睁大,充满期待地看着伯爵。
“呃……我想……”伯爵沉吟了一下,眼睛却向坐在马车上的车夫看去。我有些奇怪,于是也向那边看过去。
车夫轻微地、几乎让人看不到地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可爱的小姐……”伯爵对着还在看着他的罗莉说,“这次我不能带您去玩,下次可以吗?下次我带您去刚刚完工才几年的圣耶萨大教堂大教堂看看,保证让您玩个痛快……”然后他又抱歉似的笑了笑。
罗莉没说话,只是愤愤地飞快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没办法,只能低声对她说:“乖一点呆在使馆里,下次一定带你出去玩好吗?”同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慰。
罗莉不屑地哼了一声,昂着头返回了使馆。
我们于是上了马车,向一个未知的地方弛去——当然是对我而言的。马车穿行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很快我就丧失了方向感——当然,这阴沉沉的天气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车厢突然陷入了一种的奇异地沉默当中,我又像昨夜的舞会一样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
“伯爵,现在您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吧?”为了打破这种气氛,我向他问道,“我们究竟是去哪?”
伯爵先是沉默不语,然后用从来没有闪现过的严肃态度看着我,慢慢吞吞地回答:“你很快就知道了,海因里希……哦不,你应该早就知道不是吗?”
我不明白他是在说什么,但是又不好再去问,只好说说其他的话:“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惊喜。要知道,刚才我可是拒绝了一个如此的可爱的小姐的陪同呢……”
“是的,如此的可爱,而且也是如此的强大……”伯爵还是带着那种奇怪的严肃,和以前他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同了,“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她,我还不相信居然会派一个如此年轻的人来这里呢?”
“原来您看出来了?”我听见前一句话,顿时大感惊讶,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不过转念一想也释然了——连我都看得出来,何况一个圣骑士呢?
“当然。”伯爵淡淡一笑,但是根本没有给我任何愉快的感觉。
到底怎么了?我突然感到有一些发寒。
“您刚才对您的车夫的态度真是奇怪啊!”为了使自己稍微有点安全感,我继续没话找话,“不过这个车夫不是那个载您回国啊?您又换了一个了?”
“海因里希,”伯爵又是一笑,“如果你知道给你驾车的是一个上校,你绝对会备感荣幸的吧?”
“上校?”我终于镇定不了了,高声问:“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边说,一边通过车窗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
“别担心,先生,我们不是要抓你的人,”外面的车夫——不,上校——低声说:“我们是你要找的人……”
我要找的人?我要找什么人?我要找个鬼!开什么玩笑啊!
我终于知道大事不妙了,脸色有些发白,僵直地坐在座位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在痛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轻信别人。这时,车停了。
“你有些紧张,海因里希?”伯爵看着我笑着问。“不过也难怪啊,你还年轻……”
车现在已经不知道拐到哪个小巷里了,肮脏破败地景观倒是真正符合那个“真正的俄罗斯”。我现在真的感到一阵悚然……
“跟我来,”那个什么驾车的上校打开车厢的门对我们说。
我脑子一阵迷糊,几乎是毫无知觉地跟在伯爵与上校后面。
我们走进了一见从外面看上去极其破败的小旅馆,只是里面没有一个人。
上校走到壁炉前,对着上面瞧了三下,再停了一会儿,接着又敲了两下。伯爵只是站在一旁,镇定地看着。
不一会儿壁炉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轰响,接着上校回头看着我们说:“可以了。”然后他纵身向壁炉一跃……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他已经消失在壁炉里了,接着听见“哧”的一声轻响。里面有密室?
我看着伯爵,伯爵也在看着我。接着他的头向壁炉偏了偏,示意我也向那个上校那样做。
在一个圣骑士面前,我有权利不遵从吗?没有,所以我也只好照办了。
看来确实是有一个密室。我摔在一个软垫上,然后勉力站起来甩了甩灰,向来处看去:这儿离壁炉口有三米高。接着伯爵也跳了进来。
现在我才顾得上看看密室里的状况,骇然发现这密室里居然有很多人,而且都在看着我……
上帝啊,这到底是哪里?不会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伯爵好整以暇地抖了抖灰,接着轻松地说:“灰太多了,每一次都把衣服弄脏,为什么不改进一下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没有灰,那些人早就发现这个秘密了。”一个坐在坐位上的人回答,从他的法语来看他应该是一个贵族。
看来确实是……完了。我心一阵狂跳。
又一位坐着的人看着我问:“难道这位便是?”
“没错,他就是那边的特使。”伯爵回答,接着对我说,“海因里希,把那东西给他们看吧?”
那东西是什么东西?而且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什么特使?
正在胡思乱想时,我突然发现伯爵正带着笑看着我胸口,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掏出了胸前佩带着的十字架。
“这个十字架是我过去高价买来,希望给自己赐福的,送给你了,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气……答应,接受它,永远不要丢弃它,好吗?”
施特伦茨,你他妈的混蛋!死了还想害人,活该被人杀!!!
我真的要崩溃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站得住。
有人拿过十字架,递给他们。他们看了看,接着点了点头。“没错,是这个。”
然后有人站起来,对着我说:“您好,先生。请允许我介绍下自己。我叫谢尔盖·扎尔德夫,北方协会的,很高兴见到您。”
“尼古拉·巴甫洛夫,南方协会的。很高兴见到您。”又一个人起身向我致意。
“…………”
“……”
南方协会,北方协会?明白了,明白了,十二月党人!该死,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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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在19世纪早期,一群心怀壮志的贵族青年便立誓要纠正俄国的一切。
1816年一批彼得堡近卫军军官在谢苗诺夫近卫团一间军营里成立了十二月党人的最早的秘密团体“救国协会”,后改称“祖国忠诚子弟协会”。他们认为必须废除农奴制,推翻君主政体,进行彻底的改革。经过两次改组之后,产生了十二月党人两个最重要的秘密组织:南方协会与北方协会。
虽然两方在一些问题上有些小小的分歧,但他们在宗旨上是一致的,在发动军事暴动的策略上也是共同的。因此双方联系紧密,相互协商,视为一体。
1825年11月19日,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死去。由于他无嗣,按皇位继承法,皇位将由其二弟康斯坦丁继承,臣民也对他宣了誓效忠。但宫廷突然宣布康斯坦丁无意继承,改由亚历山大一世的三弟尼古拉即位(便是后来的尼古拉一世),要求臣民再次对尼古拉宣誓——便是“再宣誓”。
由于皇位继承上的混乱,导致了十几天无沙皇的局面,十二月党人希望抓住机会举行暴动。1825年12月26日(俄历12月14日),他们在圣彼得堡举行起义,但由于种种原因起义被尼古拉一世派兵镇压下来,十二月党人也由此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