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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云梦鬼谷

秦二世皇帝二年(公元前208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自从七月丞相李斯被腰斩并碎尸后,绵绵的细雨就没有停过,似乎在为这辅助始皇帝成就不世功业的名相暗暗饮泣。刚到十月中旬,一场多年罕见的大雪又不期而至,将整个中原大地覆盖在银装之下。一向冬天来的较晚的云梦山中,也早早领略了今冬的严寒,处处可见冰雪树挂。

去年由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擦起的那颗小小的火星,早已燃成了亡秦的烽火,燃遍了中原大地,将秦帝国搅了个翻天覆地。尤其是亡楚大将项燕的儿子项梁率领的楚军,更是所向披靡,直到上个月秦军大将章邯施计夜袭,斩杀了项梁之后,秦帝国才稍稍缓了口气。可是早已成为燎原大火的反秦起义,已经到了无法阻挡的境地。

纷燃的战火,最终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各地起义军随后展开新一轮的进攻以祭奠武信君项梁,疲于奔命的秦军也不得不疯狂的抓人以补充兵源。稍稍机灵点的百姓都躲进了深山老林,只有云梦山因为山势过于险峻难行,所以依然是一片清静萧索。

龙泉是云梦山的灵气所在,一年四季,泉水潺潺,形成了一条清溪,缓缓流来,偏偏到了左山,半山中凭空多出了一个壑口,龙泉也就由此变成了一条飞瀑,直下数十丈,冲到了那谷底深潭,值此寒冬,潭四周的水很快凝结成冰,水滴冰增,竟成了座座冰塔,又似珍珠倒卷帘,煞是壮观,却也可见这天是如何的寒冷了。

一片沉静中突然自冰塔后传来“噹噹噹噹”的闷响,声音低哑却是异常的雄浑,声音尽头却原是一个山洞,平时龙泉飞瀑将其掩映,如今被冰塔围绕更是难寻,却被这声音泄了踪迹。山中一片寒冬,洞内却温暖如春,两位白发老翁正围桌对弈,一着黑衣,一着黄袍,却都是一般的仙风道骨,黑袍老者身边的红泥小火炉上搁着一把紫泥石瓢壶,茶香四溢,不远处一少年却背对着棋局在拿锤子在敲打着什么,金铁之声大做,显得与情景格格不入。

此刻,黄袍老者局势已然不妙,四角仅余一角,中原腹地也已经不保,忍不住叫到:“楚天翔,你小子能不能安静会?”

“我倒是想歇会,可是师傅说了,什么时候把这顽铁打成剑了我才能下山。”,少年头也没抬的答道,更别说停手了。

黄袍老者哭笑不得,只好一边投子认输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你师傅天天听你在这叮叮铛铛早已习惯,我一年却难得来上一次,你这分明是在偏帮你师傅,要不凭我老人家的超凡棋艺,怎么会这么快就输了。”

黑袍老者却呵呵一笑,“我说黄石老友,你当初磨练张良时候的耐心哪里去了,不过一点打铁的声音就让你这么沉不住气。”

那个被称为黄石公的黄袍老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了一下道:“你一提张良,我粗算了算,自从他博浪沙刺杀始皇帝不成,藏到下邳,我传他兵法书以来,不知不觉都已经十年了,唉,不服老不行啊!”

不远处那个叫楚天翔的少年背影微微动了一动,嘴里跟着念叨了声“张良”,声音细若游丝,几乎听不见,但少年钦叹的心情却尽在这一声中道尽。散金如土,偕力士博浪沙锤击始皇帝不成,从容远走。偶遇黄石公,苦学兵法以众百人从刘邦,光复了韩地。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梦想着成为第二个张良。

就在这时,黄石公却突然笑容一敛,一本正经的对黑袍老者说“为何你自己不将兵法传与张良,却平白让我收这么个好徒弟?我虽然精通医理,但对于兵法却是一窍不通,因此只好让他自己研习,现在想来都觉得脸红,再有就是分明你鬼谷门下的兵法,却为何要伪托姜太公之名,这又是为什么?此事搁在我心里已近十年,每次问你都笑而不答,现在距我和张良的十三年之约已不过三载,说什么你也得给我一个答案了,要不我可没法交待。”

黑袍老者淡淡的一笑,笑容里除了落寞还有一丝忧伤,停了片刻,竟自指了指洞中的石壁,黄石公顺着方向看去,却见石壁上刻着许多图画,一坐于小车的断腿男子和一名被乱箭射死的将军服色打扮的男子,还有两名文士打扮的男子正在滔滔辩论,分明画的就是孙庞斗智和苏秦张仪的连横合纵之争,黄石公正在疑惑间,黑袍老者却叫了一声:

“天翔,你也过来。”

少年闻言立刻放下手中大锤,转脸疾步走来,这时方才看见他的面容,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虽抡锤击铁举重若轻,可看上去却似一个文士,五官皆很平凡,只是搭配在一起却也颇为耐看,虽谈不上英俊,倒也眉清目秀,此刻垂手侍立在一旁,显得甚为恭敬。

这时黑袍老者方自开始说起“曾有人说,鬼谷三卷隐匡天下,兵家七国才出一门,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是有些道理的。自从先祖王诩创鬼谷以来,鬼谷门下出了许多才能卓异之人,孙膑庞涓,苏秦张仪,人人都是世之英才,可是你们知道为何他们都是鬼谷的弟子,却为何总是相互争斗?最后甚至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楚天翔和黄石公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个匪夷所思的问题来。

黑袍老者稍停了片刻,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春秋初年,天下诸侯有一百七十余国,其中算得上是霸主的也有齐、晋、鲁、宋、楚、秦等国,在这二百余年间,被杀的君主有三十六人,五十二个诸侯国灰飞烟灭。到了战国,七雄并立,又是二百余年战火不熄,最终天下都归秦国,昔年的百家学说现存的也不过屈指可数,鬼谷一门却始终没有消亡。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

楚天翔低头苦思,黄石公却再也按耐不住,叫道:“老王靖,别再卖关子了,赶紧一一道来,否则让我传天翔医术之事,你就别再提了。”

黑袍老者王靖也不理他,拿起紫泥石瓢壶,斟满自己面前的空杯,茶香扑鼻,王靖轻轻抿了一口,面现怡然之色,方自接了下去:

“先祖王诩精通兵法及纵横之术,然而时局纷乱,无论纵横家还是兵家都是可以深得君主倚重的,所以到哪里都是炙手可热。可是先祖纵观当时天下诸国,没有谁有一统天下的能力,只能是互相牵制,此消彼长的僵持着,如果弟子们都去为一家效命,那么一旦失势,则鬼谷一门都可能被人连根铲除。所以为了鬼谷一门可以世代相传,先祖在收徒之始便立了一个规矩,那便是鬼谷门下弟子必须投效不同的国家。”

说完,王靖放下手中的紫砂杯,收拾棋子,准备和黄石公再战一局,这可急坏了一边的天翔和黄石公,黄石公迷惑的道“老王靖,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明白这和我替你传艺给张良有何干系?”

王靖嘿嘿一笑,倾了些茶在石桌上,用尾指蘸着写了一个淡淡的“一”字,黄石公依然一脸的疑惑,王靖又指了指身边同样一脸茫然的少年,道:“难道老友还不明白?”

黄石公突然间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哈哈,原来如此!可真有你的!”

只有少年楚天翔兀自仍未醒悟,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按耐不住,问道:

“师傅,我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关系?”

王靖微微一笑道:“好吧,你过来坐下,听为师来给你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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