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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巨鹿之战(上)

乌云慢慢接近,雷声愈发震耳。冬日阳光下里怎会有如此雷声?楚天翔脑中满是问号,看看身边众人,却面露喜色,似是早已习惯,不知不觉竟都加快了速度,向乌云奔去。及至近前,却原是一只黑衣黑甲的骑军,军容整肃,数千人行来丝毫不乱,气势迫人,竟至于远观宛若乌云,至于那隆隆雷声,自是数千蹄声汇聚。

楚天翔心中暗暗叹服,他熟读兵法,治军之策腹中不知装了多少,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军容,心中早知来军将领必非凡人,待要问问身边的巧菡,却见虞姬一马当先,径自向来军疾奔而去,而对方军正中也闪出一骑,势若迅雷,迎上了虞姬。两人驱马盘旋数圈,四目相顾,然后均是一笑,并辔向那军来处行去,那军中突然爆发出震天吼声:“迅雷全军恭迎夫人!”,数千壮士立枪成林,威势无匹。不仅巧诗幻梦四菡均是注目相望,神情激动,楚天翔亦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不问可知,来人必是军神项羽,早在拔营出发之时,虞姬便派了快马通知项羽,而项羽恋妾情深,竟至出城十里相迎,此刻双马并驱,一黑一白,男的英俊骠悍,女的飘逸出尘,端的一对神仙眷侣,看的楚天翔倾羡无比,口中不禁低低叹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也!”,他自然不会想道,多年前沛公刘邦远望始皇帝东巡车队时,也感叹过这么一句。可见英雄人物遭遇此境,大半心境相同,他此刻千里冒死传信,自然也算得一位小英雄了。偏偏身边的巧菡却掩口而笑,又啐道:“呸,你呀,拍马也别想追上项爷,小鬼一个还充大丈夫。”,说的楚天翔脸上微微一红,随即轻轻扬了扬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却是巧菡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神情,不由得竟有些发怔,仿佛间这少年的从容气度,比起她家项爷也不遑多让。

两军很快合兵一处,便进了彭城。虞姬虽是一名女子,但行事有章有法,虽乍见夫君心猿意马,却也未曾忘了楚天翔所为何来,便将楚天翔欲见怀王一事告知项羽,项羽素来极宠虞姬,自然是一一应承,便唤了巧菡带来刚刚安顿在客房的楚天翔。

这是楚天翔第一次面对项羽,项羽随叔项梁起兵之后,每战必克,早已天下闻名,在楚天翔心中虽不如张良地位尊崇,却也是颇为钦慕的人物。他定定的看着项羽,眼前这位男子不过二十多岁,目如朗星,鼻若悬胆,猿臂虎躯,肤色虽黝黑却更是增了他的英雄气概,嘴角挂着七分自傲,眉宇藏着三分杀气,实是非凡。

项羽也自打量着阶下的“小医童”楚天翔,见只是一个面目平凡的少年,遂不以为意的道:“你的事,爱姬已经跟我说了,明日我便带你去面见怀王,你且先退下。”,言罢便欲去揽住虞姬的细腰,却见楚天翔丝毫没有退下去的意思,项羽微微一愣,怒道:“你怎么还不退下?”,吓的巧菡便准备来拉天翔出去。

楚天翔虽也被他嗓门吓了一吓,不过却无丝毫慌张,既然此人就是项羽,那么大哥盖忌交待的事情,便可在此间了结,何必再去见怀王耽搁时日,略一计较便道:“小人本不是医童,实乃赵国的使者。”

此言一出,不仅虞姬和巧菡大吃一惊,便是项羽也是一怔,道:“你这娃娃休得大言,小心你项上首级。”,项羽杀人无算,此话可绝非仅是恫吓,虞姬和巧菡正待劝解,楚天翔却不慌不忙,自怀中将盖忌交托的张耳书信与信物一一取出,缓步上前,列于项羽案头。

项羽看了看他走来时的沉稳,心下也自吃惊,平日他威喝之下,便是百战雄兵,也是战战兢兢,眼前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丝毫未曾动容,待得看完书信与信物,更由不得项羽不信,顿时怒气全消,这才问道:“赵军难道无人了?怎么派你个娃娃前来送信。”

楚天翔不慌不忙将偶救盖忌,受人所托之事一一道来,只是隐去了自己鬼谷门下的身份和与盖忌结拜一节,他口才极佳,条理分明,片刻便将前因后果解说完毕,听得虞姬与巧菡目瞪口呆,尤其巧菡,更是暗自后悔白日里的轻慢之心,项羽亦是动容,说道:“未曾想到巨鹿情势竟已如此严峻,我即刻带你面见怀王。”

他本行事风风火火,围赵的章邯又与他有杀叔大仇,此刻更无迟疑,当即话别虞姬,带着楚天翔,两骑飞奔怀王宫中,其时项羽兵权虽已被怀王褫夺,但仍是楚军大将,更不待通传,纵马便进,到了殿前方自下马,来见怀王。

怀王心原本是牧童出身,粗识得几个字,平日玩点小阴谋小手段还行,带兵打仗却是一窍不通,此刻听得楚天翔言语,听说秦军如此威势,心下先自怯了三分,不过能打发走项羽,却又让他暗自窃喜。原来日前,楚军决定派军西进沿着年初武信君项梁的进军路线继续攻秦,沛公刘邦和大将项羽都争着西去,手下众将都属意比较宽厚的沛公,至于项羽,因襄城一战之后杀尽城中百姓,颇让人寒心,只是项羽的叔叔项梁被秦军所杀,所以他以复仇为名,誓死要去,别人也无计可施。正愁没处打发,却来了这么个天赐良机。当即召来宋义及范增、英布等众将,稍微商议了一下,便决定封宋义为上将,加号卿子冠军,统帅全军,而项羽只得了个次将,范增为末将,英布等尽为偏将,领了五万人马,便去救赵,随后又留下宋义密谈,准其临机而决,自定行止。

救兵如救火,次日三将便要领军上路,急坏了虞姬,刚刚与夫君相见,又要分离,如何能忍?便带了自己的女兵部队,坚持要随行,项羽素来宠她,此刻也无计可施,只得让她随军。楚天翔原本准备独自上路,赶回云梦山,怎奈虞姬、巧菡苦苦相留,一是因为北上同路,更是因大战在即,短期内沿途各地随时可能成为战场,众人看他小小年纪就做出千里传信的壮举,实在不忍心看他白白送命。加上楚天翔原本就对虞姬和巧菡有些恋恋不舍,想想众人也言之有理,便也就随军而行了。

三军晓行夜宿不日便到了安阳(今河南安阳附近),大军驻扎后宋义却再也不许前行。这下,不仅众将狐疑,便是楚天翔亦是急不可耐,要知道多耽搁一天,巨鹿便是危险了一分,只是他人轻言微,哪里轮得到他作主,加上虞姬,巧菡各有事情要做,也甚少相见。如此近二十日,日日只能打铁作乐,剩下的便是在帐中长吁短叹。这一日午后,他正自在帐中焦虑,想着是否就此别过众人,自己回云梦去了。却听见帐外一声豪笑,一人大声道:“楚贤弟何在?”,却正是那盖忌的声音,楚天翔是又惊又喜,疾奔出帐,果然是剑客盖忌。原来盖忌约莫半月伤已痊愈,不放心这个义弟,便冒险下山来寻,听得楚军大军已至安阳,料想义弟多半随军而行,便前来碰碰运气,以他的本领,秦军除非大军围杀,否则哪里能困的住他,一路波澜不惊的便到了营前,遂以赵使身份来寻楚天翔,自然是通行无阻。项羽见了盖忌稍微聊了几句就让巧菡领了他来见楚天翔,此刻兄弟久别重逢,分外亲热,两人相谈甚欢,得知盖忌已经痊愈,师傅黄石公也都安好,楚天翔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盖忌看见义弟立此大功,亦是喜不自胜,两人把酒言欢,直至黄昏,均有了七分醉意,盖忌提剑起身,笑道:“贤弟,且看哥哥为你舞剑庆功。”,言毕便舞起剑来,起舞之时人似醉似癫,剑法却章法不乱,过得片刻便见剑人合一,时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时如大海狂涛,气势磅礴,卷起千堆雪,直至最后如羚羊挂角,竟无踪迹可寻,蓦的一声长啸,直入云霄。此刻楚军操练刚毕,正在休憩,竟大半被惊起,这边盖忌却已收剑,笑嘻嘻的望着楚天翔,道:“贤弟可愿学我剑法?”

楚天翔盼此刻已不知多久了,哪里还有半分迟疑,便从这天起,开始与盖忌学剑。他本无剑,便拿出了自己的铁条,盖忌先是哑然失笑,等到顺手拿起来掂了一掂,方自心惊,这块铁竟比一般的铁重了一倍有余,竟似那传说中海底的千年沉铁,道:“贤弟能使得动此剑,想必臂力惊人,练我盖氏绝剑,肯定事半而功倍。”,也不再多话,便将本门剑术心法一一详述。弹指间竟又是二十余日,只因秦楚剑拔弩张,所以盖忌也不准楚天翔犯险回山,只是日日授他剑术,而楚天翔更是日日钻研不辍,以他的天赋加上如此勤奋,二十余日竟已有小成。

不知不觉已是秦二世三年(前207年),大军驻扎安阳竟已有四十六日,宋义仍是丝毫没有起兵救赵的意思,这一日傍晚,巧菡忽过来相请,原是虞姬想起楚天翔和盖忌均是赵使,此刻逗留如此之久,楚军却仍未出兵,便让项羽宴客以表歉意。酒宴之上,众人各怀心事,盖忌和天翔无能为力心有不满,项羽大仇不得伸怒气难消,一时间都是沉默无语,却见项羽喝着闷酒,突然站起将杯盏掷地,怒道:“宋义小儿欺我太甚。”,一旁的虞姬赶紧伸手轻轻扯他坐下,却也奇怪,勇猛如项羽竟禁不住虞姬一拉,当即坐下。虞姬站起施了一礼,说道:“各位不要见怪,项爷此举实在是因为救赵心切。”,随后便将白天的情形告诉众人,原来白天项羽又去劝说宋义出兵,宋义却道:“古谚有言,当搏牛虻,不当破虮虱,虻大虱小,我等应从大处下手,方得大功。今秦兵攻赵,就使战胜,兵亦必疲,我可乘敝进攻,无虑不破。若秦兵不能胜赵,我便鼓行西进,直入秦关,还要去顾甚么章邯?我所以按兵不进,专待秦赵两军,决一胜负,方定进止,公亦何必性急,且住为佳。总之披坚执锐,我不如公;运筹决策,公尚不如我。”,说完还拍掌大笑,险些将项羽气晕过去。他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要任由巨鹿自生自灭,自己等着坐收渔人之利了。盖忌不由得一声长叹,心道宋义昔年曾经一眼看穿项梁骄兵必败,也算一个智士。却不想此刻如此短视,赵如果亡了,秦军必然以倾国之力攻楚,楚又如何能挡得住?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赵人再受涂炭了,便立起身来便道:“项将军可否让在下去见卿子冠军,陈说利害?”,却不料项羽道:“盖君不用去了,宋义小儿已传令,再有敢去谈进兵一事者,斩!”,他却没好意思说,宋义的原话是“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俱应处斩。”,这分明是指他项羽。项羽言毕,帐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盖忌项羽早已见惯了人世间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偏又无计可施,只好痛饮舒怀。

唯有楚天翔却是蹙眉沉思,片刻间却想起了书上所载五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只是那桩事中却又有一段杀戮,与他少年善良天性却有不和,思来想去,忆起了师傅曾不止一次说过的:两害相权取其轻,顿时下定了决心,紧锁的双眉立时舒张,轻轻一扬,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言道:

“项将军无须烦恼,此刻困局,不过弹指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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