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去？”雪卿在背后喊。
“走啊，离你远远的，你继续做你的圣女就是。”魔王气呼呼的站住，也不回头。
雪卿冷冷一笑，“金殿外几百万的人都在等着呢，你以为一走了之，就没事了吗？”
魔王一脸狰狞的回过头，吼道：“那要怎样？让我一死谢天下？十万兄弟在外面等着我，我如何能死？”
“拔出你的剑。”雪卿说，“无论胜负，死一个留一个，我获得道门的谅解，你也能向你的部属做一个交代。”
“好。”魔王仓啷一声拔出长剑，旋踵转身，以双手擎剑，把剑身放平，直直地刺向雪卿。
雪卿出剑，纵身迎上，砰砰数响，两人交战了十来个回合。
两把绝世好剑碰撞出瑰丽多姿的火花，火蛇似的四下飞舞。
魔王是天乾道七层高手，雪卿与他相差无几。这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让在远处围观的九个老人啧啧称奇。
这九个老人无不干枯得出奇，一律把瘦小的身体深陷在黄金椅子里，偏偏那椅子又巨大无比，粗粗一看，就像九只上了年纪的巨鼠，衣冠齐全的坐在巨人族的双人椅上。
“雪卿这妮子玩笑时就有杀伐决断，我不信她会为了一介卑微小子放弃自己绝高的地位。”一个生着三只眼的老人喝了一杯由背后苗条少女递来的清茶，砸了砸嘴巴，悠悠说道。
九张椅子背后各站着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女，年方二八，身高上也与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独目的老人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表示不大赞同。四眼老者奇道：“老九，你不这样认为？”
这九人不知道是同胞兄弟，还是后天的拜把子，以脸上眼睛的数量排行，脸上一只眼睛的便是九人中的老幺，坐在中间那位，脸上生了九只玻璃珠大小的眼睛，自然是老大。
“四哥。”独目的老人说，“金殿决战之前，圣女说了什么？”
四眼老人沉吟片刻，说道：“雪卿说，她跟魔王，两人一个生，一个死，要是她死了，咱们须得答应留魔王一条活路。”
独目的老人再次哼了一声，露出自以为无所不知的微笑，“如此境地，还想着魔王的生死，你说，她会不会舍得杀了魔王？”
其他八位老人一起沉默。
“这会子说这些，有意义吗？”九目老者终于开口了，“诸位弟弟，且慢慢欣赏这场好戏。”
“是。”他的八位弟弟齐声恭谨的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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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使出一招雪落平川。
两人周围的空间似乎突然扩大了不少，金色地砖悄然隐去，化为裸露着黄色泥土的平川，无数片雪花在魔王的剑底呼啸着涌出，飘落在泥土里，瞬间消融，幻化为一株株墨绿色的矮小植株。
植株从他的脚底扩散开来，转眼之间染遍大地。
雪卿仰头看着六角形的雪花飘然而至，剑锋迅如电闪，倏忽之间，把一朵雪花刺成四瓣，瓣瓣皆是精美绝伦的杰作，其中三瓣沾在她的裙角，一瓣悬在她的眼底。
两人，两把剑，舞成两团雪亮的银光，一个进攻，一个后退，一个转过身，另一个旋踵，一个娇叱，一个闷哼，他们突然背靠了背。
两人同时转过头。
魔王一脸泪痕，咬牙切齿。雪卿伸手在他额头上狠狠一戳，骂道：“没出息，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魔王冷冷道：“多大了？七月刚过的十九岁生日，我若脸皮厚些，会说自己还是个孩子。”
雪卿扑哧笑了，大大的眼睛里滚落出一滴眼泪，包裹着那瓣雪花，以极富优美的形状，往下坠落。魔王平平出剑，恰好把它接住。
“听天下亿万道门信徒说，圣女之泪，坚如金石，百年不化，我何德何能，竟然得到一滴。”魔王低头看了泪滴良久，伸手把它撷取，在身上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小布袋子，把泪珠郑而重之的放了进去。
魔王与雪卿对视良久，两人突然同时笑起来，不约而同地向对方伸出手。
两人执手向金殿深处缓步走去。
“咱们是那一年认识的？”雪卿扭头问魔王，脸上洋溢着甜蜜羞涩的微笑。
“哪一年呢？”魔王皱眉，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见雪卿马上要气恼了，才笑着说，“云启五百九十二年，夏天刚过完，秋风还没起，我追一只绿毛兔子，不小心闯进青冰菱里，正好遇上你白衣胜雪，在湖上飞行。”
雪卿这才高兴，桃形的脸上露出笑来，轻声说，“嗳，告诉你一个秘密。”
“听着呢。”魔王微微一笑。
“我非常非常讨厌穿白衣裳，听到白衣胜雪之类的字眼，更是腻歪得不行。”雪卿皱着眉头说。
魔王说，“讨厌穿，不穿就是了。”
雪卿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怎么行，我是天下道门的圣女，是北冥青冰菱的掌印神座，必须要穿纤尘不染的白衣，必须要飘然若仙，必须要不食人间烟火，必须要与进入魔道里的你不共戴天。”
“这四个必须是元老殿里的老东西说的。”雪卿停了片刻，补充说。
魔王啧啧称叹，“难为他们一口气说出来而没有被噎死，要是一口气上不来，就此翘辫子，我一定要去祭拜。”
雪卿笑道：“你们做了十年的死对头，莫非惺惺相惜了？”
“哪里。”魔王说，“带着我那战死兄弟的魂魄去拜，把老东西们挫骨扬灰。”
雪卿心里一惊，从甜蜜温柔里回到现实，看了魔王许久，轻声说，“我要是永世不能超生了，你会跟其他的女人成亲吗？也会当着全天下人向她求婚吗？”
魔王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那怎么成？你要是那样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的也是。”雪卿凄然一笑。
两人走到一面碧翠的大湖前。
魔王奇道：“青冰菱那面大湖怎么在金殿里？”
“不可以吗？”雪卿调皮一笑，“我封山成功，有大挪移的神通，离家日久，想它了，便把它搬了过来。”
魔王肃然起敬，认真的说，“了不起，那岂不是活神仙了？”
“差不多。”雪卿双手背在身后，骄傲的说。然后转过脸，在魔王的脸上深情的注视良久，越过这张脸，望向坐在远处那九张椅子上的九位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