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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寻觅晓琰终无果石公公生死未卜2

晓琰无故出家,已犯下有辱门风的大忌。如此理屈,即便公公有心袒护,保她一筹,但另一端有势力的婆婆苦苦相逼,如今他已是爱莫能助。无奈之余,公公倒抽一口凉气,方才转身对咄咄逼人的婆婆不屑道:“如何处置,方能让你满意?”

“老爷!”婆婆脸上终于流露出了胜利在握的喜色,她一脸佛像,却假以辞色。坏水原来都在肚子里,“晓琰丫头跟人私奔,犯下有辱我何家门风之大忌。按照族规理应断绝一切亲属关系。颖秋妹妹教女无方,纵使横行,理应撵了出去。好歹看在我和她共侍一夫的情分上就酌情免了吧。勉为其难,好歹让她留下来继续服侍你,也算是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免得颖秋妹妹说我们何家薄情寡义,不讲情面。只是日后怕是要委屈她些。如此一来,她已没有资历再去奉用何家公帐上的一分钱。只有屈尊大驾和下人们一样自食其力。如此惩戒,竟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心如蛇蝎的薛知珍,你也未免欺人太甚!”频临崩溃的姨娘霍地站起身来,撕声力竭地以死相搏,“殊不知我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就这么想急于把我给拔掉?我夏颖秋与你素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三番五次的苦苦相逼,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十七年来,面对你的百般刁难和过份侮辱,我只有忍气吞声和默默忍受。不愿与你兵戎相戈。怕的是何家永无安宁之日。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将我的忍让和包容看作一种可耻的懦弱。如今晓琰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身为长房大妈,却不思寻觅,反而平生是非。一口咬定她与人私奔。你蓄意诋毁她还不算,竟还信誓旦旦理直气壮地强逼着老爷给我们母女定刑论罪。你究竟有何居心?”

“啧啧!老爷!你瞧瞧!她倒还不承我的情儿。”婆婆装腔作势的向公公故作委屈道,“我诚心留她。她居然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全把我的一番好意当成了驴肝肺。她倒反过来骂我猫哭耗子。老爷,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为我沉冤昭雪啊!我可承担不起这离间骨肉的罪名!”

“够了!”公公突然像一只发怒的豹子,暴跳如雷般的吼住她的蓄意煽情,“你就不要再撒泼耍赖,胡搅蛮缠跟着闹了!你让我清静片刻行不行?我何某人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爷!请您明察秋毫,还我一个公道。事情在没有水落石出澄清之前,我死也不会相信晓琰她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的!我相信她是被冤枉的。”姨娘已是声嘶力竭,心力憔悴。加上婆婆蓄意针锋相对,她的情感世界早已经崩溃。只见她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竟跪在了公公面前。两行屈辱的泪水像抛沙一般滚落下来。

公公漠然。他冷俊而苍白的脸上凝聚着痛惜和无奈。他竟然不曾正视姨娘一眼,就背转过了身去,他对着窗外哀婉叹息地摇了摇头,然后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道:“自古慈母多败儿!你实在令我替你惋惜。事情虽然迄今没有结果,但凡她的行径光明磊落,又怎么会落到今天无故出家的地步?我实在不想再继续追究下去,免得日后自找难堪,给何家的列祖列宗蒙羞。明日讣闻一章公布与众,就书她不幸染疾下世而告终吧!你们都节哀顺变,好自为之吧!”

“老爷!虽然晓琰生性顽劣,不知何故而不辞而别,才会闹到今天这种众说如云,不明不白的地步,但我相信她绝不会做出与人私奔的糊涂事来的。”姨娘见公公左右为难,被居心叵测的婆婆强逼着走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他实在不得已才会做出销户晓琰这种决定的。姨娘见大局已定,有婆婆横立中间,事情已没有挽回的余地,她忍不住泪水滂沱而下,泣不成声地抱住公公的腿哭道,“既然老爷大意已决,纵使您不念骨肉之情,如今我无话可说。那我只有一死以替晓琰这个孽障来赎罪。”

姨娘声泪俱下地说完,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她却霍地从地上挺身站了起来。她浑身颤抖着穿过我跟祖明,突然之间,她竟横冲直撞地夺路冲出门去。在瓢泼般的大雨中,她竟向后门紫藤萝花架下面的那口辘轳井边冲去。

公公见状,不禁大惊失色。骇然之余,只见他来不及多想就奋不顾身地拔腿紧追出去。

“姨娘,”我和祖明等人,一时犹如乱了阵脚的兵营,皆惊恐未定地追在他们后面冲出门去。我看着姨娘那冲向井边淹没在雨帘中的身影,我眼前一阵眩惑,顿觉周身上下毛骨悚然。一个不祥的预兆在我的脑海里迅速的滋生。我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若兰那触动心弦的身影,仿佛又跃入我的眼帘。我困惑地摇了摇发懵的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情急之下,只见姨娘一个箭步冲到了井畔。她拼尽全身气数,死命地去搬弄封住井口的那块巨大的石头。这时,公公却趁机追上前去紧紧地拥住了她的后身,拼命地将她拖下井台。

“你放开我!让我死了一了百了!”姨娘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着,挣扎着。她趁公公一个不备,猛地向他的胳膊狠狠咬去。

“哎呀!你真的疯了么?”随着公公一声凄厉的惨叫,姨娘终于挣脱了公公的束缚。她转身却仍是义无反顾地冲出了虚掩着的后门,一路竟向后山奔去。

“爸爸,您没事吧?”我和祖明奔上前来,担忧地问。

公公撸起袖管,只见他的胳膊上留下两道弧形的齿印已渗出鲜红的血渍来。对此,公公却若无其事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仍是十万火急地向我们道:“雷雨天气,山上的石头极其容易滑坡,处境会很危险的。赶快去阻止她,千万不能让她上了后山!”

公公一口气说完,他竟气急败坏地撇下我们径自抢先夺门追了出去。随着一声沉重的闷雷响过,雨下得更大更急了。来不及犹豫,我携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就紧跟在祖明身后向后山一起追去。

雨下得愈来愈大,愈来愈急了。姨娘那弱小的黑影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正像公公所不想发生的那样——她渐渐地正一步一步移向山顶。此时,灰暗的天空中突然迅速地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随后是延绵不断,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狂风暴雨一阵大似一阵,接连不断的大作不止。

山上的杂草丛里,成年累月因雨水冲击腐蚀而形成的沟壑里,积满了水。浑浊的雨水裹了山石泥沙顺着陡峭的山势汹涌而下。那气势恢宏的景象犹如爆发了山洪一样令人感到可怕!

姨娘终于因体力不支而渐渐停了下来。这时公公的身影也早已跨过了半山腰,看来他和即将要爬上山顶的姨娘仅隔三十余丈之遥。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和祖明都虚惊了一场,不禁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就在我们绷紧的警戒之心将要松懈的当口,天空突然一道电光闪过,随即一声闷雷劈了下来。一块松动的嶙峋巨石突然从山顶开始随着雨水向姨娘滚落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姨娘躲闪不及,惊慌失措的一刹那,公公竟像是一只离弦的箭直冲了过去。只见他敏捷地跳跃着凭空扑了上去,他两手用力将姨娘远远地推向了一边,自己却因躲闪不及,而被那块笨重的石头从身上无情的辗了过去。

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我忍不住地惊恐地喊出声来:“爸爸——”

祖明突然像只发了疯的狮子,他不顾一切地甩开我径自冲了上去。我看着他横冲直撞的背影迅速的淹没在了模糊的雨帘中,突然之间我恐惧极了。我真得害怕类似的惨剧会再次发生。我真得很后悔我初衷的决定。我不该怕姨娘和晓琰受到伤害,而纵容着晓琰一步步走向深渊的。

公公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我忍不住地担忧着,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迅速地滚落了下来。今天的惨剧又该如何收场呢?倘若祖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肯定会恨死我的。事情已然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看来我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我坚决不能被祖明他看出任何的破绽,否则我和柳妈就全完了。一时拿定了主意,于是我抽泣着跟在他身后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山上爬去——

我的双手被嶙峋的山石磨出血来,我这才终于踉跄地爬上山来。然而,我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双腿顿时哆哆嗦嗦地颤抖不已,已觉不听使唤。只见姨娘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公公的身体猛烈地摇撼着,呼喊着。久久却不见公公有丝毫的反应。姨娘惊恐万分,禁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趔趄着走上前去,在雨中我终于努力看清了公公的仪容。只见他的鼻孔和嘴角正往外流着潺潺的鲜血,他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孔惨白得犹如一张雪白的宣纸,看上去毫无声息。他一动不动,奄奄一息地躺在姨娘的怀中,任凭姨娘喊破了喉咙,他仍是安静地紧闭着眼睛,恍若未闻,他像与世隔离了一样。大雨依然在滂沱地下着,不停地打落在了公公那冰冷的脸上,稀释了他那鲜红的还尚存着体温的血儿——

“爸爸!”我惊骇得痛哭失声,竟忍不住扑上前来握住了他颤抖的手,轻轻地摇撼着,“爸爸!您醒醒!您到底怎么样了?您千万不要吓我们!爸爸——”

“不要哭了!你们赶快下山去请大夫!”祖明迅速的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他不由分说地背起满身血污的公公,轻轻地颤抖着声音对他大吼,“爸爸!您一定要挺住!儿子这就背您下山去找大夫!”说完,泪水再也控住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搀扶着瘫软在地的姨娘,彼此互拥着呆站在了大雨中。望着祖明背着公公匆匆奔下山去的身影,我心里竟是一片雷鸣——

此时的雨却是下得更大了。让我再分不清那不断打落在我脸上的一滴滴温热而又透明的液体,究竟是雨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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