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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人的表情始终如一的淡定,他似乎能够看透一个人在世之时的命数,命中注定的这个唐家小姐不会有事,他只是在乎能否将她调理到生命原本之初纯净的状态。他是在为孩子制作汤药,但却那样不紧不慢,似乎他同时还在做着另一件事,或许他是要在这样的过程中倾注全部精力,把数十年在深山累积的内功之气传输给这个孩子。他虔诚的表情也在每时每刻的祈祷孩子快些醒来,看看这初春的天气,不要错过美丽升华过程中被历练的宝贵风景。他将挑选来的部分干草药放入碾轮下,另一部分放入捣药杯,叫来男孩捣碎,自己则双手紧握碾轮,耐心用力的滚摩草药,直到捣杯中的药草碎入细粉,碾轮下的草药短小似豆,才停手。先将较大的草药放入砂壶底部,再将粉状草药均匀的洒入壶中,盛入清水,这些水是他每天早上天蒙蒙亮时抵达的山顶处截取的最纯清的溪水倒入壶中,因为要保证溪水的新鲜,他必须选则捷径,而孩子们上山没有经验也或许好玩常常走一些弯弯道道,这也就是为什么老人没有遇见唐小姐,而孩子们却背回了她。水量要超出草药的一半,放在紫芙微微烧的有些小火苗的小灶上,老人家细致的观察火候,用蒲扇有条理的调节着。火灶距离唐小姐很近,老人家放了一片薄薄的纱布在她的鼻息处,因为她需要被熬药冒出的浓味儿熏着,却不能大胆的去刺激孩子的神经,用纱布稍稍过滤她吸入鼻孔气息的温度和杂质,才能起到循循渐进的功效。喂药时,老人用汤匙的把颠倒过来,利用其细长特点,能将药水深入她的口腔内部,并且汤匙本身是陶瓷制品,其圆润如水,在被药水浸泡之后,略带温度,使得汤药和陶瓷相互中和温度,才会适宜她的口腔,加之汤匙把在她口腔微微运转能触动她还未恢复的一些神经末梢。最重要的是,男孩不停的吹着汤药,不知不觉他的阳气已渗入汤药之中,成为汤药中的一味药引子。人们常说被亲人照顾病情会好的快,除了得到他们的鼓励和支持外,是吸入了他们健康的真气。

黄昏的色彩涂抹整座山林,正在屋外沉思的男孩望望四周美景,看到了层林尽染的唯美,回眸瞥一眼屋里的她,似乎能听得到她均匀的呼吸,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惊喜和期待。他救了一个生命,他生来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神奇,她正在苏醒,她将要对他微笑,她会在某一天开口叫他哥哥。一种奇特的幸福是他亲自经历了她的重生,只是本来可以原原本本的归还她快乐和幸福,却因为自己的疏忽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痕。是的,那道伤痕着实没办法祛除了,药的威力刺激太强了,它的规则属于自然规律,不可能改变,真的就要在她的手腕上留下那道伤痕,长长的,深深的,像蛇一样侵蚀着她的快乐,让她这段惨痛的回忆留下通道,不停地被推回来,在原地挣扎。

我多么希望她能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能赎罪的应该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用尽我的一生来愈合那道伤痕,给她一个完美世界。他已经完全沉迷于这个还未向他睁开过眼睛的女孩,其实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救了她一命,但却仍旧为那道伤痕折磨自己,就算他是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善良好心,又有谁能保证年少青春的他心没有为她悸动。

屋里的老人,铺开短宣信纸,紫芙帮他磨墨,他写着各种名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宫廷贡品的药引名称,但也是出不了冬虫夏草的范围。他要制一种药丸,因为这孩子阴气过重,虽然呈现在外的确是刚强的外表。老人尽心尽力想要改变这孩子的身体本质,但这种本质已经深入沁进她的骨髓,成为她日后的性格特征。她表面上比任何人都能够承受压力和恐惧,而她的内心却是相当的脆弱和敏感,即便之后一段时间她服用这种药,也终究没有改变这一切,这或许也就是为何老人最终要离她而去,他没有办法教会她些什么,况且她的生活方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神圣和高贵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那样孤注一掷,并不是每个人都敢为恨赌上一生的爱情,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孤独中品味情感的至真至性,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即便漫长的一生中找到真爱。

男孩心中仍旧放不下昏睡中的唐小姐,而老爷子并不想要去给与这个孩子多几分的安慰,对于他这样一个风华正茂,易于激动的年轻人来说,早些认识到责任和愧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紫芙拽着哥哥的衣袖,“少博哥哥,咱们快些回家吧,否则老爷太太知道了会骂的。”男孩点点头,看着老人,老人将刚刚写好的信递给他,他很有礼貌的弯腰双手接过,“孩子,务必要告诉你父亲,救人急需。”其实老人在信中除了各种需配的药材之外,还写了“人命关天”,但唐小姐明明已经无大碍,只是要补充阳气,为何会关乎人命?

也许他的鹤发童颜预示着他是位神仙,可以看透世间命运,断定这似病又未能称得上是病的疾症会涉及性命,不仅唐家小姐几次颠簸在生死边缘,凡是因她而生出无数的手掌细纹之人也心甘情愿陪她一起在边缘循环。也许老人历经生命大起大落,他看穿太多人间百态,如今隐居深山老林,更是有几分蜗居隆中已断定天下三分之明智,其实这样的圣人也就是凡夫俗子中的仙人了。

回家的路上紫芙变得很安静,除了对于救人事件给她的震撼之外,她在心中计算着自己的小算盘。因为她年纪小,不能够估计大人的肚量,更何况是平日里看起来那样高大严肃的老爷,她从来不敢打扰他,她怕老爷根本不相信他们是为了救人,她更害怕老爷不答应,如此一来,他们连想要去偷盗的可能都没有,成功的几率自然微乎其微。而她的少博哥哥向来是个极其听话但又固执的孩子,假如他不敢反抗,那小姑娘的病情应该就康复不了了吧;假如他坚持自己,那家里就会有很大的风波。而与此同时,在她的心底有点儿小小的私心。因为在爷爷写好药方子时,她瞥见了一行字幕。那种药引子狠狠撞击了她的心灵,“紫睡莲”,是她的梦想和希望,怎么可以随便拿来做药物?况且这样珍贵的东西,周府大院里只有两株,她整天守着,只是观看,连碰一下都会觉得是恩惠,现在竟然用来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用药。老爷爷不是说了么,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应该用不用都好吧。假如让哥哥去取药,他一定不会顾及什么,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两种思想决定了她的计谋,但,是此时的紫芙是纯真善良的,或许更能让她自己相信是因为第一个原因而下的决定吧。不行,我必须将一切假如和没把握消除掉,既不能造成老爷的愤怒也不可以让少爷为难,还能保护我的紫睡莲。对,我必须阻止这封信到老爷手里,暗中摸索好一切程序,让少博哥哥大大方方去拿这些东西,反正老爷也是很少关注这些宝贝,这样可以避免一切不该发生的发生。她在暗暗庆幸自己的聪明,但有时做人最需要的就是真诚,不要编造一个谎言,那只会逼使你去编另一个谎言来圆场,最终的结果就是你无尽的悔恨泪水来为这些个谎言做祭奠。但,她所编织谎言的最初就是为了身边的这个他,包括她之后生命中的其他谎言,一切只是因为爱他,也因为年轻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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