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姬？！”
“……李善，你们兄妹俩好自为之吧。我是一个粗人，不识字，不像你和哥哥一样能忍，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要为娘报仇！总要有个人，来替你把井口封上……”
不料，李元霸的话还没说完，便从院外传来的喊杀声。
“快快快，三公子要的那人一定躲进这里面了！除了那李善之外，其他人杀无赦！”
李善看到李元霸脸上的笑容一僵。
“妈的，你快逃，他们不敢下来。你快逃啊！”
“不了，李善。”李元霸脸上又浮出他刚才的笑容，只是此时有些许悲壮的意味，“如果我就这么跑了，岂不是害了你？”
笑完，李元霸的脸便在井口消失，接着是上面一阵“隆隆”声传来，半盖住井口的大方石板慢慢地合拢了。
李善本来能看到天上的一轮半月，但很快地，那半月就只剩下了一线天。
“杀了那人！”
院外的声音已经闯进了院内。
“你们这群儿子，有本事就来杀了爷爷！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哈！”
李善抱着妹妹李元姬站在井下，闭着眼睛听上面的喊杀声持续了半个时辰，在一阵刀剑入肉声之后，霎时安静了。
却在此时，如同弦动一般，忽然从上面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如同在夏日里，却有一阵猛烈的夹雪寒风吹过。听到那声音，李善全身都不住颤栗起来。
之后，等了许久，了无声息……
血液，从那一线天一滴一滴，后大片大片如同瀑布地流下，正滴到李善的头上，顺着他清晰的泪痕流淌。他把流到嘴角的一滴殷红鲜血****到嘴里，感觉咸咸的。
“这是，你的血，总有一天，你的仇，胖子的仇，我教他们，血债血偿！”
李元姬仍在熟睡着，或许她被胖子做了什么手脚，让她至今未醒。
仇恨的味道，混合着李善泪水的血液，同时滴到他右手背的紫色火云纹状胎记上！
胎记慢慢地由紫色变为血红色，突然赫赫发出耀眼的红光！
井底霎时照亮！
这废弃的枯井之下如一个倒扣的碗，本来阴暗潮湿，堆积了不知有多少年的死水，散发着阵阵恶臭，但却在李善手背上突然而起的红光闪耀之后，那死水，那臭味，那墙上、地上的青苔，都在四射开的红光的照射之下，快速蒸发、消散、枯萎！
李善呆呆看着眼前奇异的变化。
只见周围石壁上的青苔脱落之后，显出来的是大块大块方形的青石砖，而每一块砖面上，都赫然刻着一个暗红色的神秘符箓！它们各不相同，有的像出涧之猛虎、有的像深渊之蛟龙、有的像狰狞之恶魔……有的像文字、有的却像是一张张栩栩如生的图画。
而这些暗红色，失去了光泽的铭文，在突然耀起的红光照耀之下，原本暗红色的地方，此时豁然发亮起来，并放射出腥红之光！
李善看得呆了，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周围突然发亮的符箓反射过来的光，形成了新的符箓图案，都照在正站在井底正中央的他的身上，再一次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李善整个人，赫赫发红，发亮了起来！就好像是一只萤火虫，只不过，发出的不是幽幽的绿光，而是如血般殷红，又如火一般炽红的红光！
李善觉得此时自己的身体似乎要燃烧了起来。同时，剧痛如同海潮般，一波波地从四肢百骸向意识所在涌来。
很快，来自四面八方的剧痛便突入了意识。顿时，李善就感觉脑袋一阵嗡嗡地发响，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了下去。
李善跪在地上，手无力再抱住怀中的李元姬，让她滑落在了地上。
“啊！你是什么东西，快从我脑子里滚开！”
头疼欲裂的感觉，好像正有无数根钻头，正使劲地破开李善的颅骨，往脑子外钻……李善双手死死摁着两边太阳穴，终于还是忍不住那潮水般袭来的痛苦，大声惨叫了起来。
这股痛苦来得迅猛且源源不断，甚至使得心志一向坚韧的李善此时也忍不住疼痛，捂着脑袋，在地上打起滚来。
“啊！”
“……”
在一声不像是人能发出的惨叫声后，在地上打滚的李善捂住头的双臂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也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周围的红光也慢慢地黯淡。
然而，此时刚刚昏迷过去的李善，却见到了一个从所未见的奇异世界！
李善到了一片无尽的茫白世界里。他行走在茫茫不知是天，还是地，还是虚无，是存在，还是不存在的平面，感觉一阵不知所措，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
那阵痛苦莫名其妙地消去。
李善只有在这片茫白的空间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没有时间，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没有路边，他不知道走了多远；没有别人，他不知道这里是何处……这里没有花草，没有人群，没有建筑，甚至没有天地和时间。
似乎一千年，又似乎一万年，李善还是那副样子，一点也没变老，然而空间也是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你麻木了吗？你甘愿屈服于强权了吗？你宁愿做牛马也不愿做人了吗？你宁愿做人的奴仆也不愿出人头地了吗？你怕会遇到危险而不敢前进了吗？你用保护的人为借口为了保全你自己吗？你这只配给人提鞋，迟早一天被主子丢弃，被天下人唾弃的懦夫！”
突然，在李善眼前出现的一张大脸破坏了一路上未曾变过的茫白之景。
李善讶然地停下脚步，问脸道：“你是谁？”
“哈哈哈哈！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大脸突兀地变幻，一下是王胖子那淫·荡无耻的笑容，又是李罡阳那一双恶毒的眼睛，又变为看着李善，一脸鄙夷的李依依，又变为嘴角高高翘着的秦隶，再变成了李元姬那一张充满期奕的笑脸，最后，归于茫白。
不过，那声音却是大笑着，远远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哈哈哈哈！我是谁？我是谁？我是憎恶！”
声音虽在似乎很远的地方，李善仍感觉脊背一阵发亮，似乎说话那人的眼睛就在自己身后恶毒地盯着自己。
“凡是天下的生灵，必会产生憎恶，即怒、恨、妒！”
“三气囤聚于心中，凡是武者，气皆散之；玄者，气流惊动于大小二周天，也散去；唯有运用憎恶与戒律的魔峦众人，才可将憎恶之气凝实为憎恶力！”
“十几年前，我的主人，魔峦凤阁阁主，草原巡察使风雪月在荒原上被你的父亲所救，作为答谢，她便告诉你父亲当时你父亲家族所有，却不会用的烈火符文的秘法。““你父亲会那么心狠手辣，竟把这需要祭品的秘法用在怀胎的恋人体内。秘法恶毒，母不出六载，必虚弱而死，而你本无储存憎恶力的体质，强行铸就，必然让你先吸尽四千人血液，才能激发烈火符文之力，超武入玄，一跃龙门！”
李善听着这番话，感觉心里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一下想起，从自己懂事以来，看到的那日渐憔悴的女人……
“善儿，吃饭了，别乱跑。”
“等等哎，一会就来。”
在黄昏的红日即将落山之时，一个美妇人倚靠于门边，对仍迷恋于远处抓捕蝈蝈的一个即将满六岁的男孩招手喊道，然而男孩沉迷于游戏中，回应她的只是不曾回头的一句敷衍……她已咳血倒下。
当初那男孩，便是今日的李善。如今他心里咯噔一声，心里诸多困惑顿时解开。
原来如此！
这便能解释李恒对自己说起屏风的故事时为何遮遮掩掩，也能说清楚自己母亲的身体为什么日渐虚弱，也能说清楚，自己手背上的那胎记是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用。
只是苦了无辜的妹妹……
李善只想着找到说话的人一问究竟，便向四周大喊：“呸！你这藏头藏尾的耗子！快滚出来！”
“我暂时不会跟你见面。”
那声音在李善话音刚落的时候，又响彻了起来。
“憎恶力不能单独存在，它只能附着于某一物体，它本来由怒、恨、妒三种情绪化成憎恶之气，再凝实为憎恶力，所以有暴虐，迅猛、雷霆之势。附着于剑上，可使剑刃锋利百倍；附着于弩矢上，可刺穿万事万物。更可演变无尽之杀招！”
声音的口气忽然变得很是戏谑：“来日方长，这井边多年养有一个厉鬼，囤积的憎恶也不少，练习几次，熟络之后，足够你报仇。但你初学憎恶力，还未经过练体，所以只有两日，两日之后，若你不能手刃仇人，将会被憎恶力爆炸而死！若你能手刃仇人，此地——符文之井便会启动，接着发出讯息。”
“两日过后，我的主人将会到来。届时，你心中万般愁绪就会迎刃而解。为何，你父会抛弃你？你身世那般坎坷，为何？”
李善，此时听完声音的话，他也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想起惨死的王胖子、李元霸，还有自己一直以来保护的妹妹，李元姬。
而且，他知道这茫白的世界，绝不是梦！先前看到的奇异红光，李恒和王胖子说的那些不清不楚的话，也绝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那就是现实！
如血一般殷红的现实！
想起那一滴一滴，从井口滴下来的鲜血的味道……那仇恨的味道，似乎还停留在嘴角。
“好，我答应你！”
李善抬起头来，对声音发出的方向，坚定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