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四更,张济起身,令将士起锅造饭。这两千义军早已等待多时,只等命令一下,迅速行动起来。不消半刻便做好饭食,大家都期待着征战沙场,只吃个囫囵,便整装待发。张济视察了整备,见将士群情激昂、士气高涨,不由信心百倍,下令向章丘进发。
前去攻打周村的部队已提早出发,只看得见远处的烟尘滚滚,张济望着远处主战部队扬起烟尘,由衷的祝福他们旗开得胜,期待兄弟张齐之能平安归来。
两千士兵行进在羊肠小道上,前方丛林密布,好不难走。而今日晴空万里,火辣的太阳仿佛是要将一切生物烤焦,知了发狂似的鸣叫。众人挥汗如雨,披荆斩棘,缓缓而行。张济叹道这道路如此崎岖,苦煞我军将士。不过转念又一想,这邹县通往章丘的道路如此艰险,怪不得那秦枫说只要控制了周村便扼住了咽喉要道,却不怕章丘官兵。想来这是有道理的,这里到章丘虽然距离邹县不过百里,但是道路却十分难走,大军来袭怕是要走平日两倍的时间,这个时间我们早已准备就绪,哪里怕他。思索到这里,他会心一笑,只要周村被我军占领,义军无忧矣。
行进三十余里,众人分开丛林,前方道路便是开阔大道。张济下令各部士兵将旌旗招展,马匹后面拖上树枝,擂鼓振威,队伍大张旗鼓的向章丘开拔而去。
这马匹拖动的树枝卷起浓烟滚滚,将人全部卷入进去。早有章丘守将派出的探哨在路旁打探,他们知道朝廷派出的五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本来守将张衡是要派兵相助的,但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组织好人马,那麻叔谋的军队在邹平便遭惨败。这下张衡知道义军不是好惹的,他知道章丘是山东粮仓,义军必然会打其主意。便下令修高城墙,深挖壕沟,砍伐树木制作滚木箭羽;同时四方派出探哨,以防义军来袭。
这探哨不敢怠慢,日夜打探,今日但见远方旌旗招展、战鼓震天,便以为义军大军来袭,立马奔回城中禀告张衡。
“什么!这义军真的来了?”张衡大惊失色。
“是的,小的们看见那义军旗帜迎风招展,战鼓齐鸣,滚滚烟尘之中似有千军万马,直向我章丘杀来,我们不敢怠慢,马上回来禀告,还请将军速下决断。”探哨首领前来讨赏。
“混账,本将军何时决断用得着你来教!”这张衡又急又气,只得拿下人出气。
“小的不敢,只是将实情禀告,没、没有别的意思。”那探哨吓得直抖栗。
“恩,你们可曾见得那领头的是谁,多少兵马可有个大概?”张衡缓了一下问道。
“报告将军,来将是谁我们不知,只是那将旗之上绣有一个张字。”他望了望张衡,心想自己看义军来势汹汹,老远就跑了,怎么还能看见对方人马。但若是说没看见恐怕要受到责罚,不如多说一点,也好蒙混过关,思罢他对将军言到:“至于敌方的军马,我们看见是漫山遍野,一眼见不到头,他们既然敢来攻打章丘,只怕有十万之众呀!”
“休得扰乱军心,滚出去。”张衡呵斥到,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底,不知道那义军究竟有多少军马。但是从隋军五万之众全军覆没来看,就算是十万也不夸张。这义军发展得如此之快,让人担忧啊。
其实这张衡是用自己军队的战斗力来衡量义军,这个比较就是错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义军来者只有两千,更想不到前日隋军五万之众是输给了不到两万的义军。这些朝廷官兵只知道打仗凭人多,却不知道战争更要靠脑子!
思来想去,张衡一面下令部下带着金银珠宝四方求援,一面城门紧闭,吩咐好弓箭手严阵以待;城中戒严,严查奸细;同时把军队分为三班,昼夜巡逻。做完这些,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边义军大张旗鼓的逼近章丘,张济暗想这章丘暗哨怕是发现我们已经向他们的主子报告去了,这时的章丘恐怕已经吓破胆了吧!但是如果队伍逼得城池过近,对方必然会发现出端倪;要是远了的话,敌军恐怕会产生怀疑,派人查探,被发现也不了得。如何是好呢?
他望了望附近地势,令探哨四周查看。发现此地离章丘只剩二十里,方圆十里都是开阔地,只有章丘城池十里地靠近大道左边有一片树林,右边是地势平缓的山坡。他想了一想,计上心来。
他命令部队原地休息,马匹依然在后队来回奔驰,造成假象。直到夜晚,下令大部人马躲进小树林中,五百弓箭手到山坡驻扎,只留老弱病残在大道安营扎寨,休整整夜不提。
次日,他率家将二十余人来到章丘城下,指名点姓要见守将。
那张衡壮着胆子来到城楼说话:“城下者何人?为何来攻打我章丘?”
张济听出了对方的胆怯,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城楼大喊:“我乃长白山上‘知世郎’义军张济,听闻将军豪言要灭我义军,生擒王薄。今日特来挑战,看你如何胜我?”
张衡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说:“尔等草寇,竟然敢威胁本官,我看你也是英雄好汉,怎么去落草为寇,行大逆不道之事?不如降了我大隋,我上表朝廷为你招安,封为将军,你我同朝为官,岂不快活。”他说了这话,连连抹掉脸上汗珠。
“哼,想那杨广弑父篡位、纳娘为后,古今罕有;他大兴土木,三征高丽,整得是天怒人怨。要我为他卖命,想都别想。我劝你不如降了我义军,共举义字大旗,待来日杀到长安,推翻杨广,你我同为开国之臣,世代享福,岂不快活!”张济反而劝说那张衡反水,急得他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这时副将胡桥走过来附耳说到,“那张济只派了一二十人前来挑战,简直自不量力。兵法云:擒贼先擒王。我军发动突袭,将那厮抓了,那贼军尽在我手。”
“放屁!”胡桥这个计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张衡指着远处小树林中,“看,树林之中烟尘四起,摆明了就是有埋伏。那张济派了几十个人前来挑战,就是想引我军前去追击,他好打我们一个措不及手。”他敲了敲那胡桥脑门,“凡是要动脑子,右边那矮山坡上也有弓箭手埋伏,我们去了被两面夹击,怕是有去无回呀。”他指着胡桥,脸上的胡须都要竖了起来,“你呀,你,快去高挂免战牌,今日休战,命令严防死守,明日再说。”说完,便拂袖而去。
那胡桥还算是个有勇有谋的将领,他仔细看了看义军的布阵和埋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到:“这哪里是埋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埋伏讲究出其不意,如果被人识破那就前功尽弃。可那树林之中怎会无缘无故有烟尘扬起?难不成还怕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埋伏?”他仰天长叹,自己一身韬略,却总是受人节制,在张衡手下做事,恐怕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见到城墙之上高挂免战牌,张济和众位家将会心的一笑,朝廷派如此不济之人为官,怕是气数已尽了。
他们弃盔卸甲,盘坐空地之上,时而引颈高歌,时而谈笑风生,最后竟然拿出备好之酒来喝,也不管城楼之上如何看待,好不快活!直到太阳落山,才缓缓而去。
次日,张济下令几十老弱残兵到城墙之下摆酒骂阵,楼上士兵气得咬牙切齿,纷纷要下来与之拼命,张衡严令不许,违者军法从事,继续高挂免战牌。
连续两日过去,章丘守军坚守不出。张济心想,明日过后我军完成既定任务,便可以从容撤退,但是未打一仗,确实不过瘾。不知道王薄率军攻打周村战况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兄弟还好吗?希望他能平安归来,兄弟团聚。
第三天了,他仍然派出几十个老弱病残前去骂阵,自己端坐在营寨之中观看。章丘城墙免战牌高挂,没有丝毫出战的意思。他确定那守将不敢迎战,也放心下来。
城墙之内却是争吵声不断。连续三天义军骂阵,甚至有人穿上女人衣服来耻笑他们不如女流之辈。然后在城墙下喝酒吃肉,全然不把守军放在眼里,这气恼了有血性的男儿。胡桥领着十几个副将来到堂前请战。那张衡见了,把桌子一拍:“你们这是干什么,要造反了吗?这章丘是我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
胡桥拱手低声却不失仪态,他说道:“敌军连续三天城外挑战,言语甚是难看,守城将士都按奈不住,想要一决上下。还请将军许可,让我带军杀他一阵,好折下敌军锐气。”
“胡说,”张衡大怒,“你等一天只知道习武练兵,岂不知虚虚实实的道理。那贼军派出老弱病残前来挑战就是为了引我们上当受骗,你们怎么就不长长脑子。那树林之中,那山坡之上,你们没有看见吗?我大隋军队五万之众,一日之内全军覆没,你们想倒他覆辙吗?”
“大人容禀,敌军在树林之中山坡之上确实有埋伏。但是埋伏之道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若被发现,便事半功倍。他王薄号称‘知世郎’,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断然不会既埋伏又让我们知晓,只怕其中有诈。”胡桥据实禀报。
“好,那你说说,那贼军有什么诈,他们大老远前来攻打我们,就是为了诈我们不敢出城迎战,他们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吧!”张衡恼羞成怒,如果不是胡桥带了这么多人前来,他必然要重重的治了这人的不敬之罪。
“下官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耍什么诈,但是将军,我军如果这样一兵不发,任由他发展下去,恐怕全城将士士气起落,长久如此发生变故怎么办?”胡桥将了他一军。
“你,你说兵变,他敢。我这样不出战,不是怕他,而是待机而动。等援军到来我们里应外合,杀他个片甲不留。”张衡显然有点慌了,但是他还想给自己留点面子。
“将军,我军士气已经非常低落,如果那援军不到,我们又怎么办?离我章丘最近的城市也有两百余里,他们还要做好完全准备才会出征。等到他们来到之时,怕是章丘已经落入敌人之手。”胡桥步步逼近。
张衡本想再次发怒,但他看了看前来的副将,态度都是向着胡桥,自己心腹又不在身边,如何是好?他眼珠一转,换了个笑脸:“好,刚才我是在试探各位的决心,既然大家都愿意打一场,我就破例准许你们出战。”他笑了笑,“不过,胡桥,你只能带领本营人马前去,其他兵马不得调动,他们还要全力守城。如何?本官就看你的表现了。”他的表情充满了奸诈。
“得令!”这两个字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