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静好,高可摘星的翘角楼下,人群熙攘,排排灯笼悬空高挂,萤火似的朦胧光罩摇摇晃晃,更添几分热闹气。
项恒站在摘星楼的最高层,时辰一到,空中霎时巨响四起,绽开缤纷颜色,底下的人指指点点,兴奋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慕容琦玥藕臂挽着项恒,放眼望去,四目生辉,心中感动,巧笑道:“阿恒,臣妾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触,觉得好欢喜又好想哭。”
“怎的,玥儿难道不喜欢?”项恒侧头,温柔的眸里映有烟火烂漫,关切是真实的在其中。
“并不,臣妾反而是太喜欢了,喜欢阿恒为臣妾做的一切,更喜欢阿恒。”慕容琦玥娇颜如花,美目含秋,荡漾流转,轻轻将头靠在项恒的臂上。
她是真的爱项恒,从小便对他心生仰慕。当时他们皆还小,常在一起玩耍,项恒当时便已才华横溢,出类拔萃。若不是那件事,项恒该早被立为储君了罢?又何至现在一蹶不振?竟喜欢那种女人?
一想起洛悠然恐怖的脸,慕容琦玥细眉一皱,紧了紧挽着项恒的手。
“玥儿喜欢便好。”项恒揽过慕容琦玥的腰,似有金蝶扑扇的眸不经意向下观望,一眼便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与一个小厮道别。
他不悦的盯着那消瘦的人儿,恨得咬牙切齿,只因慕容琦玥在身旁,他便不着声色的将自己的怒意隐匿在夜色下。她果然又去找她的情郎了?此次非要把那奸夫揪出来不可!
洛悠然并未发觉自己已被项恒发现,感谢了送她回来的小厮一番,她张望了一会儿,见摘星楼的大门有人守着怕是不让进。她不知侍卫是否认识她,若是认识还好,她可以悄无声息地站在慕容琦玥的身边,也不算失职;若是不认识她,大概是要惊动项恒了罢?
思及此,她扯出一个冷漠的笑,转身随人流挤到河岸边,看漫天的绚烂,喃喃道:“再过不久便能和它们一样自由了啊。”
酸涩、迷茫、欣喜、不舍、哀恸,杂乱的情绪在此刻一齐涌了上来。林君诚答应了她的请求,当然,她并未将项恒的事告诉他,总归还是要有隐瞒的。
她静静的伫立于河岸,不觉心起怀旧伤今之情,奈叹一口,耳边忽的炸开人群的赞叹声,更为巨大的烟火在天空绽开,人人皆为之所动,挤着要看得更清楚。
洛悠然身旁推推搡搡,她还未反应不及,不知何人猛的撞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迎面扑进水中。
河水十分湍急,靠前的人一见有人落水了,忙嚷嚷着喊:“别挤啦!有人落水啦!快救人!”
洛悠然虽会浮水,却也一时乱了阵脚,喝了好几口水才拼命的往岸边游。众人见她会浮水,皆松了口气,站在岸边待她游上岸。
冰凉的河水阻力颇大,她精疲力尽的上了岸,烟火不知何时停了,周围的人皆看着她,她干咳两声,那么多人里,她一眼便看见了项恒。
项恒惑人的脸冰凌密布,似有金蝶扑扇的眸子淡淡的望着她,似怒非怒,站在高高的摘星楼上,将她的狼狈看得一清二楚。
洛悠然打了一个寒颤,他的目光竟让她比浑身湿透还要觉得冷,冷到骨子里,每一寸都刺痛万分。
这便是他认为的她?
收回视线,洛悠然不顾湿透的衣衫,往摘星楼下走,烟火放完了,他们该是要回府了,她得好好服侍才对。因为她不想被项恒嘲讽,她就算要走也要让他知晓,她不会屈服,正如她一开始所说。
在楼下等了一会,项恒与慕容琦玥果然手腕相交漫步走出摘星楼。
项恒的脸色不太好,估计是她绕了他的雅兴所致。而慕容琦玥一见洛悠然,忙放开项恒的手几步跑到她身前焦急的问:“殇儿,你这是怎的?怎么掉到河里去了?我方才发觉你不见,以为你偷跑到哪里去玩了。”
“谢主子挂心,是奴婢一时贪玩跟丢了主子,请王妃责罚。”洛悠然“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表情藏在荫翳里,浅淡的,冷漠的,蹙着眉。
她本只想轻轻跪下去,不料身子太过孱弱,经方才一阵折腾,竟是站不稳当,直直跪倒。
跪地之声太过沉闷巨大,倒显出她的忠心耿耿,连慕容琦玥也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汲汲上前几步将她扶起,道:“殇儿你作甚?你看你都湿透了,还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你本就身子弱,可别伤了自己。”
项恒站在慕容琦玥身后,袖袍里的手紧紧握成拳,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冰霜更甚。她这是在惩罚他吗?这女人是故意要惩罚他?
“谢主子不责罚。”洛悠然也不推脱,既然慕容琦玥要做白莲花,她便好好的满足她,何必累了自己?
她就着慕容琦玥扶她的手起身,方站稳身子,身旁一阵冷风吹过,她只听得项恒淡漠的话“回府。”
慕容琦玥低头忍住笑意,嫌弃的看了一眼与洛悠然相交的手,抬头之时已是关切满面道:“走吧,我们回府,你先换换衣服,别着凉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府,随从早已准备好马车在摘星楼前等,项恒先上了马车,慕容琦玥扶了洛悠然在后。
向来待慕容琦玥温柔的项恒此刻本该会伸出手来拉她上车,但他气极,并未有何动作,甚至一句话也没有,慕容琦玥为此抱怨,也不做声,笑盈盈的对马车道:“王爷,殇儿她落了水,衣衫湿透了,能否容她同我们一起?”
在旁侍卫皆为王妃的善良所动,嫌恶的看着洛悠然,暗暗责备她在府里就是个煞星,要不是王妃心善,她早该死了千万遍了。
“下不为例。”车里冷冷吐出四个字。
慕容琦玥闻言一愣,借着无人看见愤愤的瞪红了美目,转身时已是温婉可人,笑道:“臣妾就知王爷疼臣妾。”
她美目微转,优雅的先上了车,然后伸手拉洛悠然,却见她又是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