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好比能巧的玉石工匠,璞玉需要经过他的细心打磨、雕琢,才能成为世人眼中的美玉,现在天麟则是刚从山上滚下来的玉石,方棱不规则的他被方胜捡到,开始了打磨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第二步、第三步……押着方胜到衡阳城也算其中雕琢的一部分。
一路几日的相处,天麟与徐大千父子较之前没那么陌生了,对徐大千更是亲近,路上时常聊天谈地。
“徐叔叔,衡山派是个什么样的门派?”颠簸的马车上,天麟问道。他八岁后就与师父在一起,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之前没问方胜,今日谈及了武林事,他不知怎的忍不住一问。
“如今江湖上门派林立,其中举足轻重的就数武当、少林与五岳剑派了,而衡山派就是五岳剑派中一派。神州五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五岳各成一派,五派同气连枝而又合为五岳剑派,也正因此,衡山派成了湘地第一大派。”
“衡山派口碑还不错。”天麟放低声音,嚼动了一下嘴。
“那当然了,哪个大门大派的口碑能不好呢!”
“徐叔叔,不知你和徐文大哥的武功出自何派?”
“不瞒你说,天麟,文儿与娇儿现皆是衡山派弟子,文儿师从长老石廪剑石谦,而娇儿拜师长老芙蓉剑叶芙蓉,我年少时也曾上衡山拜师。”与徐大千相处这几日,天麟听他说如何开金源城追杀方胜,自然而然知道了他还有个女儿。
车外渐渐传来人的叫卖声,徐大千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道:“衡阳到了。”
“这么快。”天麟将脸转向一路上一言不发的方胜,看着他有些发白的唇及无光的双目,仿佛看透他在害怕。
死亡,任谁都会害怕。
马车辘辘驶过大街,给衡阳城的车水马龙抹上一笔,留下了繁华的记忆。马的不停蹄,车轮的不停转,时间的不停过,没过多久就到了徐大千的家。然而门外等徐大千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甄燕等衡山派的人,或是说他们来等天麟。
“天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刚出车蓬,就传来久违且难忘的依旧美如莺啼的声音。
“姑娘怎知我到了衡阳?”天麟疑惑地道。照之前所说,来到衡阳城得要先联系他们,可这刚进城他们就来了,他不得不问。
“公子难道难道忘了你身边的有我衡山派的人。”甄燕美眸舒展,美目转向徐文,天麟才焕然大悟,忘了在城外徐大千所说的话。
“假设没有徐师弟传书,小女子也能得知公子的行踪,我衡山派作为南岳至尊,有心公子动向,就能得知公子动向。”
“这一点我也忘了。”天麟挠挠头,嘻嘻地露出洁白牙齿。天麟非是忘了,而是根本不知衡山派作为大派应有的搜集消息的能力。
这时,方胜也走出车蓬,一脸挣扎却无奈的样子。
“方胜这是怎么……”方胜不想想象中被绑着来的,甄燕很意外,这一点,徐文在有限的飞鸽纸中未提及。还意外的是,她没有感觉到方胜体内有一丝真气波动,像是普通人一般。
“我已封住了他的真气,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之前看他可怜,我不忍心就没给他五花大绑。”
“那他不曾逃?”
“当然逃了,不过都未曾逃脱过,何况他逃了也不会活太久,他在江湖结了那么多怨。”
“公子倒是不在意。”
“这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天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在意的,方胜与他既无杀父之仇也无夺妻之恨,只要不再伤着他人,又何必太在意而去为难一个生命就该结束的人呢?
“郝师兄,既然他没了威胁,就直接把他送到官府那吧,我们也好交差。”
“是,师妹。”那个姓郝的弟子说罢就带着几位师弟随着自己一道押着方胜朝衙门走去。
方胜交给他们,天麟也完了事,接下来他还得去扬州,去葛霸天那取师父留给他的遗物。不过有人却暗暗不想他离开。
“公子可否留宿衡阳一宿,小女子也好尽地主之谊。”
“不了,我还有事要到扬州。天地有因缘,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聚。”
天麟言罢,跳上马车,与几人道别后独自驾车出了城。去往扬州的官道宽阔,却不知是否坎坷。
山的那边长满了花,若要去采摘,不知会不会有悬崖,亦或路上布满了荆棘。那里有正在盛放的扬州红药,天麟走的路不知能否可以采摘到。
是坎坷也是挑战,是荆棘也是动力。
出了衡阳城门,天麟勒马停车,回头看了看城墙上“衡阳”二字,大口吹了一口气。感觉舒坦了许多。
“驾……”鞭笞马儿,天麟头不再回,驾着马车沿着官道驶向扬州。
几天后某处森林,天麟放着马车在一旁,让马儿吃鲜嫩的草,自己则找了一处舒坦地,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真好……”两片绿叶盖着眼睛,右手拿着一枝带叶的树枝在那甩动,翘着腿,好似还不满足,他又含了一枝叶,粗粗地吹起气。
“咕噜”一声,天麟恍如被惊醒,起身看看正吃得有味的马,摸了摸肚子道:“马儿啊马儿,你有吃的了,那我吃什么……”
再放眼四周,一只面都没见着,就更别想山鸡了。“早知道这样就在衡阳多买些东西了。”
“不行,我堂堂的一代少侠就不能这样饿死了。”他跑过去到卸了车身的马前,抚摸着马的头,亲昵地道:“好马儿,你好好待着啊,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来,啊?”
马朝他吹气,似乎在答应他。
“乖……”说完,提气纵跃就去方圆几里找他的山鸡。
天麟走没多久,就有人朝放马车处走来。是一母女,身后追着十几个大汉,母女手无寸铁,而那些大汉手里提着雪亮的八卦钢刀。这不知是江湖恩怨还是其他。
“站住……”那些人没有因为母女娇弱而停止追杀,仍是穷追不舍。
跌跌撞撞,母女到马车旁就停了下来,一切只因到了穷途末路。那位美妇看到马车上有一把剑,于是一只手撑着车缘,一只手伸着取剑。疲惫的身子差些把不起剑。
那些人将母女两围起来,其中带头的歪斜着脸,发出对母女来说如同从十八层地狱传出的声音:“看你还往哪逃?”其他大汉没有一个内心同情母女,皆是凶神恶煞紧紧握着刀。
“你们别过来……”美妇双手紧紧握着剑柄,护在小女孩身前,剑尖不断抖动。
“哈哈……”众汗大笑,那带头的走近她,道:“就你这样还拿剑……”
“别过来……”人越走近,她闭眼倾身向前刺去。她只听见一声兵器相击的声音想起,手中的剑就脱了手。
剑被弹走,弹飞向离他们不远的马。剑身划伤了马身,马惊起嘶叫奔向丛林。这时,天麟来了……
“我的马……”马,转眼不见踪影。他愤恨提着山鸡来到众人跟前,“你们……”天麟说不出话,他不知怎么说。
“怎么?小子,怕了?”一壮汉挥了会手中的刀。
“公子快走,他们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
“你们……你们还我的马!”没马,可怎么到扬州。若走,到扬州怕是几年后的事了。
“小子,我还你马。”带头山贼用转动眼睛示意靠近天麟的那壮汉将天麟杀了。
然而是一刀下去,就在众人以为天麟人头落地时,天麟躬下了身,刀锋擦身而过。美妇仍扭头不敢直视。
快刀再挥,欲要砍其背,而天麟早已走出了到落的范围。天麟无视带头山贼走到美妇跟前,将山鸡交与她,道:“帮我拿着。”
美妇被动拿着山鸡,两眼无神看着天麟的背,不知道他为何不肯离去,难道只是为了他的马吗?或是说他不惧死。
“娘……”美妇身后的小女孩伸出一双肥嘟嘟而脏兮兮的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双儿别怕。”她蹲下,一只手拿着鸡,一只手抚摸着女儿的头,让女儿贴着自己。待她转身,天麟已将他们制服。
“你们到底还不还我马?”这次天麟走近的是带头山贼,在他两步前还似不知世事的小子一样问。
“我还……”未有下文,他挥刀斩向天麟。可他却想简单了,这里不再是他的地方,所属他的手起刀落也没有了。刀被天麟徒手拿在手里,似乎刀口没有那么锋利。
其实刚才天麟就已经察觉到了杀机,他之所以多此一举将山鸡递给美妇来拿,是因为他想给那些山贼一个改过的机会。可是他们辜负了他的意愿。
看到这,剩下的人挥刀齐上。可也是徒劳,最后的结果是求饶。“大侠饶命啊!”他们拼命地磕头。
“饶你们?可以,只要你们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饶了你们。”此时天麟在他们眼里已经变了模样,仿佛如魔鬼。
“我们保证不再做了……”
“对对对……”
“好,你们可以走了。”
他们面面相觑,内心喜悦,此时他们心头上就是这念头:这就可以了?接着争相离去。
“等等。”听到这声音,他们不敢再向前,回过头来,苦着脸看看天麟还要做什么。
“我有些不相信你们。”天麟用内力拾起身旁掉在那的刚才属于他们的一把刀。
看着天麟拿刀,他们害怕地缩了缩。
“我不想杀你们,但也不想因为我一时心软放了你们而铸成大错。”只听见铁器折断的声音,他们睁着眼睛看到了坚韧的钢刀被天麟徒手折断,感觉冠发竖了起来,心瞬间被千年寒冰侵入,冰冷得仿佛停止了跳动。
“如果你们再为害,就犹如此刀!”天麟甩下断刀,“你们走吧。”
他们颤着腿慢慢离去。
这时,传来一阵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