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外,莫小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站立难安。
母亲被送来就直接被推进了急救室里面,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半点的消息传递出来,怎么能让她心安?
人来人往的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四处弥漫,让人惶惶然。
焦心等待和煎熬中,‘叮’的一声,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门也随之开启。
“医生了,病人怎么样了?什么情况?严不严重?”莫小七一见穿白大褂的医生就主动急切地迎上去。
“请问这位小姐,你和里面的病患是什么关系?”严肃的医生一本正经地审视着她,询问她的身份。
“我和她……”她犹豫地顿住。
“病人的情况不太好,请问你是病人的直系亲属吗?”医生翻了翻手中的病历本,神情凝重。
“是,我是她的直系亲属,医生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别的亲人,都还在赶来的路上,还没有这么快呢。”她隐约从医生的语气里,似乎寻到了一丝异常。
莫不是母亲的心脏病……已经严重到威及性命的地步?
不然的话,医院里的医生,说话不会是这个口气,更不会一开口就直接要找病人的直系亲属。
“恐怕不妥……”医生有些犹豫。
“我是跟着这趟救护车一起来的,也是我发现她倒在家中的,所以,医生,我求您了,求您告诉我,告诉我她究竟是到了什么严重的程度?”她几近恳求。
“罢了,既然病患的其他家属都还没有赶来,那我就先和你说说,让你心里也好有个底。经过我们的检查,我们发现病患的心脏已经开始出现衰竭的症状,所谓衰竭,就是指心脏各部分机能都开始出现相应的衰退,作家属的,最好都要有个心理准备。”或许是见惯了生离死别,所以医生在讲这些的时候,表情一如看诊时的严肃认真,但也寡淡冷情。
“什么?心脏出现衰竭?”莫小七眼皮直跳,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消息。
上次也是同样在医院急救的时候,医生也说很严重来着,但是也没有对她提过衰竭。
“是的,这是一种慢性病,心脏本身的负荷就很重,再加上外界的各种因素影响,比如居住周边的环境,比如周围的人际关系交往和应酬等等,这些都会加重病人的心理情绪负担。像这样的情况,亦不能进行手术解决,唯一可取的,我们只能彩取保守疗法。”
“那医生,最严重的情况,会是怎样呢?”
“如果情况乐观的话,也许病人还有五六年的时间,但如果情况没那么乐观,糟心的事太多,情绪起伏较大,刺-激心脏太多的情况下,过不了五年也是有的。”医生凭着以往的经验,给出了相应的判断。
莫小七步履踉跄,后背顶上坚硬雪白的墙壁,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如洪水般一般不可收拾地流泄下来。
“五六年?”怎么就只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呢?
这还是乐观的情况。
如果不乐观的话,也许活不过五年。
“这个是我们一定要告诉患者家属情况的,以便让家属都有个思想准备,对这样的病情,就算是我们医院里医术高明的专家,心脏科的知名教授坐诊,那也是这么个情况。”
心脏手术,本就不同于别的手术。
医生接着絮絮叨叨在她耳边又说了一大串关于艾母病情的问题,只是,莫小七再听不进一句。
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那一句‘五六年’这个残酷的事实里纠结。
情况不乐观,超不过五年的话,也许是四年、三年,也许是两年、一年……她真不想再往下悲观地想下去。
心顿时凉了大半截,在巨大的突来的沉痛里无法自己。
“喂,小姐,你有听见我在说话吗?喂……”那医生一个人在那儿说了半天,好久没见身边的这位病患家属有什么反应,再看她目光幽暗如海,他连连急呼。
“呃……”莫小七这才被唤过该有的清醒。
“病人大概十五分钟之后就可以推出来了,先进加护病房观察一天一夜,如果情况稳定,有所好转的话,再考虑转普通病房!”
“谢谢医生,多谢!”莫小七连连道谢,无论母亲的真实情况有多恶劣,这都不关人家医生的事情,送来这里急救,医生已经尽全力抢救,母亲的性命暂时无碍。
艾母被送到加护病房以后,艾父这才急匆匆地赶过来,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莫母。
“小七,你艾姨情况如何了?”莫母上前第一句话就是询问老邻居的身体病况。
“小七,多谢你这孩子啦!伯父和你艾姨,对你感激不尽!”艾父诚心地道谢,感激不已,因为那个时间段,刚好家里没人,要是被及时发现的话,这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远远怕是不止进加护病房,这般简单就能解决的。
“艾叔,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真的只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感谢她呢,这会让她更加愧疚难安的。
这本就是她这个女儿该做的,孝敬父母,她远远做得不够,差太多!
“医生说,艾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要在加护病房里观察一天一夜,如果情况稳定,有所好转,才能转入普通病房。”她哽咽着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吓死我了!你们不知道,开锁匠强行破开了门,她一脸惨白地倒在地上,那副样子,当时真是吓死我了!吓得我快魂儿都没了,真是凶险!幸而上天垂怜,万幸,真是万幸啊!”莫母纠心不已。
“我能进去看看吗?”加护病房不比普通的病房,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住进加护病房的病患,都需要周遭的环境保持绝对的安静。
“可以进去的。”莫小七点点头。
艾父这才颤崴崴地转身,朝着加护病房的房门走去,佝偻的背景,竟显得一下子憔悴苍老了许多。
莫小七的眼角,再次湿润。
这是他的爸爸,是他的亲爸爸啊!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当着亲爸的面,喊他一声爸爸!
“傻孩子,真是吓坏了吧?”莫母瞧见女儿眼中的晶莹,只当是这孩子毕竟还小,经历的事也很有限,所以被吓坏了,上前一步,紧紧搂起女儿拥在自己的怀里,耐心安抚,“别怕,别怕啊,一切都会过去的,终会雨过天晴的!”
“妈……”刚一唤出口,她就躲在母亲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你很勇敢,你很善良!再也没有别的人,比我的小七更加勇敢啦!不要哭,千万不要哭!你艾姨呀,听见了,定然会心里难受的,她也很疼你呢,她肯定不希望看见你哭哭啼啼的。”莫母一下一下地拍着女儿的后背,耐心安抚女儿受创的小心灵。
艾父进去陪了很久,才出来,他一出现,莫母也想进去看看老邻居,就丢下小七独自进了加护病房。
病房外的长廊里,就只剩下了艾父和莫小七,这一对名副其实的‘父女’。
艾父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抽得很凶,也很猛,地上已经丢了两三只被他丢掉吸完的烟头,走廊对面雪白的墙壁上,明明用红字的大字警醒地标注着‘禁止吸烟’的提示,但是,不抽烟,怎么能抑制心头那些烦乱的事呢。
莫小七这个时候也突然不想劝她爸,明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可是,她却不想管他劝他。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起,总要找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不把这些情绪发泄出来,人会崩溃的。
对于男人而言,也许,抽几支烟,便是很好的发泄。
她砸巴了两下嘴巴,有些欲言又止。
她觉得,在急救室外面,那个医生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是应该要告诉自己爸爸的,毕竟爸爸是家里的一家之主,他有权力,也必须要知道这件严重的事情。
还有艾薇,自己的妹妹,也要告诉妹妹。
在一片烟雾寥寥中,她艰难开口,“艾叔……”
“嗯……”艾父一口含着烟应道,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脸却转了过来,面带询问。
莫小七这才壮着胆鼓起勇气说道:“刚我跟救护车过来医院,在急救室外面,医生和我说了一下艾姨的病情。”
她停了下,抬头努力想去看清她爸现在眼中的神情。
老人睿智的黑眸里,带着对世事的洞明,也带着对生活对世事对命运的万般无奈。
“医生怎么说的?”对妻子的情况,他这个当丈夫的,不能不管。
“医生说,艾姨的心脏病是老毛病,不过,这次被送进来做检查的时候,他们发现艾姨的心脏,已经开始衰竭,还说这是慢性病,越拖本身对机体的负荷就越大,但目前来看,也只能保守治疗,已经失去了手术的必要。”莫小七垂着头,努力回忆着医生的每句话,每个用词,小心翼翼力求将原话一字不漏地记住。
“嗯”这些实情,早已经知道不是吗?一次又一次的发病,一次又一次的住院,妻子都已经是个常年病妇,他不是个愚笨的人,这些事,他隐隐都知道。
平时不说,只不过是为了让大家都皆大欢喜,和和乐乐地继续生活下去。
“医生还说,依艾姨的情况,如果乐观的话,还能有个五六年的时间,如果情况不乐观,心脏受的刺-激过多,也许连五年都撑不过……”说到后面,莫小七自己哽咽,捂住自己的嘴巴,压抑地哭了起来,泪水从指缝间不停地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