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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风暴前夕

竹林隐秘,月光熹微,冷锋身影如同一阵黑风一般,脚点地面,斜踏竹干,不等梅儿反应,便已隐没于层层叠叠的密林之中。

梅儿惊醒过来,清冷面容上晶莹的泪珠尚且兀自未干,耳边只回荡着冷锋那句“你快回去”的话语,怔怔望着密密竹林,一团乌黑,哪里还有冷锋的身影。

箫音传来之处,一道灰袍身影在冷锋身影即将跃来之时,便即急速向着竹林之外掠去。两道一灰一黑身影,在缺月微光的映照之下,你追我赶,没有片刻停息。不久,两道身影便双双纵出了司徒竹府的竹林之外。

灰袍身影似是故意要将冷锋引出司徒竹府,因此身影纵掠之间,总会给冷锋以追赶的机会。灰袍人影虽然修为不见得比冷锋要高,但是脚下功夫,却和曾经出现过的那个黑袍鬼影一般迅捷,都比冷锋要高上一些。

冷锋追赶之间,也渐觉不对,同时心中纳闷:“怎么又有一个脚上功夫这么厉害的洪门中人,难道洪门中有什么独特的步法招式?”由不得冷锋不纳闷,上次那个黑袍鬼影,在修为上要比他差一截,但是脚上功夫却比他强上不少,所以无论他古武修为再高,总是很难制服这些所谓“轻功绝顶”一类的人的。

而此时的这名灰袍人影,便又是一个“轻功绝顶”之辈。

冷锋心中不禁暗暗下定决心,若是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找些步法招式一类的古武秘籍加以习练,不然早晚要在脚上这一块吃大亏。

追了不知多久,冷锋已被灰袍人影引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枫林之中。

枫叶血红,缺月残照,星夜之中,气氛凛冽。

灰袍人影终于止步停息下来,冷锋当即也止住脚步,停在灰袍人影三丈之外的距离处。

灰袍人影背对着冷锋,冷锋看其身形,此人极为高瘦,隐约之中,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只因灰袍人影背对着他,所以印象模糊。

但是冷锋没有先开口问他,就那么紧紧地盯住他,和他耗着。

灰袍人影背对着冷锋好长时间,终于按耐不住,缓缓转过了身来,但脸上却蒙着一块灰布,故意沙哑着嗓子说道:“冷锋,你果然修为高深,深藏不露,在我生平所见过的古武修者之中,你已算是顶尖的宗师境高手了。”

“是你!”冷锋盯着灰袍人影,忽然皱眉说道。

“怎么,你见过我?”灰袍人影目光一凝,似乎极为惊讶。

“今天在轩辕殿我见过你的。”冷锋终于一言道破了灰袍人影的身份。

灰袍人影这次不仅没有惊讶,反而轻声一笑,伸手缓缓摘掉了脸上的那块灰布,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此人果然便是今天冷锋在轩辕殿上见过的那名灰袍男子费仪,当然,这时冷锋还并不知晓他的真实姓名。

费仪摘掉灰布之后,便即说道:“冷锋,你果然厉害,仅凭今天匆匆一面,竟就能够认出我来,不愧是宗师境的古武高手。”

冷锋并不知道费仪所说的“宗师境”古武高手是什么意思,他跟随那位古武老师傅修习中国古武学,只一心修习,心在自身体魄的强健和能力、反应等方面的提升上,因此并不关心古武之中的派别和等级划分。他既从未问过,老师傅也从未与他提起过。

“你故意诱我出来,有什么事不妨直言。”冷锋冷冷说道。

费仪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冷锋冷淡的态度有所不满,恢复他原有的磁性嗓音说道:“冷兄修为如此高深,不知师承何人?费某或许知晓一二。”

冷锋道:“我师傅乃是隐世高人,并不与外界牵连,你有什么事不妨明言,不然冷锋可就不奉陪了。”

费仪目光闪过一道厉芒,只好说道:“那好,既然冷兄不愿说出师承,那也罢了。至于费某引冷兄前来,我想,以冷兄的心智,应该猜得出来吧。”

冷锋眉头微微一凝,停顿了一下,冷峻道:“是万门主叫你前来的吧。”

“冷兄果然聪明。”费仪轻声一笑,说道:“既然冷兄已经猜出费某所来何事,那费某便要劝一劝冷兄了。洪门乃中国地下第一古派,千年传承,世代守护中国,冷兄的古武修为既如此高深,正好又受到当今门主的赏识,何不就跟随门主,创立万代基业,一同守护我泱泱华夏文明呢。”

费仪说着,不禁慷慨激昂起来,双手高举,冷锋还未所动,他倒先抑制不住了。

冷锋听闻费仪之话,却不禁在心中暗暗冷笑:“我冷锋从小便以守护中国为己任,将近二十年来,不知为祖国贡献了多少热血和疤痕,可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呢?”他转念又想:“护国爱国,又岂是加入你们这些地下势力便能做到的,我冷锋虽受祖国之冤,叶子、阿纲等人虽然惨死,我却也不屑加入你们洪门之流,其中是非曲直,恩怨情仇,我一人自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冷锋可要让你失望了,我早说过,在下是个身负沉重负担之人,并无意加入贵门之中。我还可以实话告诉你,前几日你们的大长老也曾两次邀我加入贵门,我都没有答应。你回去告诉万门主,我冷锋只是受你们之邀前来印证梅儿姑娘收服麒麟阁一事的证人,并无意与贵门有什么牵扯,也请他放心,冷锋不会参与到贵门之中的任何一派当中去,这一点,冷锋可以以性命担保。”冷锋直接拒绝了费仪的拉拢,斩钉截铁的说道。

费仪听得冷锋说了这么长篇大论的一段话,无非就是不愿加入洪门的意思,眉头不禁皱的很深,如鹰般的目光在残月映照之下,也显得格外锐利,而深邃之中,似乎也隐含着凌厉之气。

“冷兄真的决意如此么?”费仪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冷锋却说道:“我话已说的很明白了,若是无事,夜已深了,我就不奉陪了。”他话刚说完,身形一转,脚下连点,便即纵身沿着追过来的路途回去了司徒竹府。

费仪则目光深沉的望着冷锋离去的背影,口中似乎喃喃说道:“可惜了。”然后也纵身而去,消失在隐约的残月微光、枫林交错之中。

深夜,洪门大殿内殿轩辕殿之中。

费仪将他与冷锋的对话的大致意思告诉了万能。

万能似乎早有预料,并未表现出什么失望或者狠戾的神情。年轻如他,能坐上洪门门主的至高位置,除了他血统之中的那份天生血脉之外,当然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他之所以在与冷锋第一次见面时就表现出那种易怒暴躁且自大的形象,一方面是出于冷锋与梅儿同来,他所要呈现给内门两派的一贯形象需要,另一方面,则却是因为那天万紫的病情有所加重,导致他心情不好之故。

“你觉得冷锋此人会不会影响十日后的殷老儿的六十大寿?”万能背对着费仪,背着手问了一句。

费仪眉头一皱,倒是想了一想,回答说道:“此人虽然修为高深,连我也猜不透他的底细,但据我观察,此人心思深沉,似乎背负重大心事,看来却是无意参与我洪门之事,况且只他一人,就算他再厉害,也绝难动摇我偌大洪门的根本局势。”

“哦,费先生如此肯定?”万能转过身来,看向费仪。

费仪目光与万能相接,微光一闪,说道:“门主此话何意?”

万能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要多心,我并无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十日后便是殷老儿的六十大寿之期,到时内门两派必有一场生死搏杀,而本门主夺回洪门大权,成败也就在此一举,难免希望能够多一个助力,便多一份把握,你说呢?”

费仪眉头凝重的皱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变化的说道:“门主,我们的实力比之内门两派尚有不小的差距,此时出手,是不是······”

费仪话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万能盯住他,目光中充满着野兽般的厉芒,话音从他的牙缝中缓缓溢出:“我不想再等了,再等下去,不是殷老儿控制整个洪门,便是司徒老儿掌控大权,到时哪里还会有我这个洪门门主的立足之地!祖宗数千年传承的洪门基业,我不想就这么毁在我万能的手中!你明白么?”

万能说出了这一番他内心中真实的呐喊,费仪不仅听在耳中,并且看在眼里,他沉默了。

是啊,作为洪门的门主,万能没有一件事情是他能够亲手决定的。他自从坐上洪门门主宝座的那一天起,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看着内门两派的首脑人物的眼色。这对于生于洪门门主一脉、并且坐上了洪门门主之位的万能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耻辱。虽然这个耻辱自他之上的好几代洪门门主都默默忍受着,可是,年轻气盛的万能,却想要力图改变。

也许这个改变,会让他轩辕一脉万氏一族得以重掌洪门大权;也许这个改变,也会让得传承数千年之久的轩辕一脉彻底失去洪门门主的血脉。

是的,要想改变现状,必然要付出代价,顶住风险,而风险越大,改变的也就越彻底。

万能看着沉默不语的费仪,目光缓缓凝重起来,他脚步一步一步的走近费仪,距其只有一步之遥,轻声说道:“费先生,你会帮我的,是吗?这么多年,只有你一直在帮我,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万能失去洪门门主之位的,是吗?”

费仪目光凝重的看着万能,他明白,他已经改变不了万能的想法了,他没说话,却是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万能开怀一笑,右手用力的拍了拍费仪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费先生不会不管万能的。他日万能当真掌控了洪门的大权,坐稳了这洪门门主之位,先生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费仪没有抬起头来,他没有被万能允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和权势所激动。他低着头,深邃的眼眸之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无奈。

然后二人又在轩辕殿中商议了很久,似乎是在谋划什么重大事情,至于何事,旁人那便不得而知了。

而接下来的十日之中,谷中族地则陆续迎来了各种门派组织或是黑帮的代表团,他们纷纷被安排到洪门早已预备好的客房厢房之中,除了一些与洪门人物有旧识的人会去拜见之外,便都安心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同时谷中也笼罩在一团喜气之中,到处都是充满红火的装饰、喜庆的条幅,特别是喜事的发源地——殷府,早就是红布挂满天,喜气冲云霄了。

然而在这一团喜气氛围之下,所有待在谷中的人,也都多多少少感觉到了暗中所隐藏的剧烈风暴,没有人不为这暗中的剧烈风暴,而感到胆战心惊的。

谁也不敢想象,那本来是一团喜庆的日子,究竟会演变成怎样的血雨腥风。

而冷锋自从拒绝了万能与费仪的拉拢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司徒竹府,几乎整日都是待在他自己的竹屋之内,看着司徒竹府中进进出出的内门世族们,就像是观赏动物一般。而每每到了晚上,他便会走进竹林深处,或是静坐许久,或是吹奏竹叶。总之,消磨时光,静等洪门内斗的那一天的最终到来。

终于,这一天如期来临了。

这一天,便是洪门长老会大长老殷牧野的六十大寿之期,同时也是殷牧野之独子殷商与洪门副门主司徒柏之女司徒凌霜梅儿的大婚之日。

这一天,必然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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