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行了么?”
“只能说这一切是注定了,你好好看着她吧,我……也需去见见他。”
“恩,谢了。”
茗笙“道谢”,茗生听得那个声音那么轻易地就说出一声“谢了”,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此时的茗笙是怎样的一个表情。
但是无论怎么努力,她都睁不开眼睛,而且,背上那隐隐作痛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
不知道茗笙是不是知道她此时的难受感觉,那只大手,暖和至极,就在她的额头上摩挲着……
这,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
“抱歉,因为我,总是让你遇到危险。”茗笙低沉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清冷,此时他的声音听来,更多的是暖意。
“咚咚。”
门忽然便响了起来,而门外边也响起了一个略微显得有些紧张的声音:“茗笙,我熬了点粥,夏先生说了,这能让茗生暖和一点。”
这是溪菊的声音……
溪菊……
茗生忽然便忆起了之前的事,午芽村,还有,茗笙始终都不愿带着的溪菊。
“进来吧。”茗笙的声音恢复了清冷,而“吱呀”一声过后,溪菊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我去了昨日那间成衣店,将你做的那几身衣裳都给拿回来了。”
“恩。粥给我吧。”
茗生知道,说这句话的茗笙,定是一脸的冷漠,而这,不该是对一个刚失去亲人的人所应有的态度,再说,那人还是一个女孩。
而茗生也猜想得没错,溪菊此时正拿着受伤的眼神看着茗笙从自己手里拿过那碗红枣粥,而茗笙,明明与她对上眼神,却是没有任何的停留,就好似立在他面前不过是陌生人,并不是认识了近三年的人。
可是,茗笙那对茗生一贯而有的温柔,却是在清楚地告诉溪菊,眼前这人,的的确确是那个会和自己抬杠的茗笙……
然,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也是那个会轻易说出杀了自己的茗笙?还有,就那样忽略自己,甚至误伤自己的茗笙呢?
有谁来告诉她,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茗笙?
“你可以走了。”茗笙将那舀了粥的汤勺在碗沿刮了刮,发出瓷器特有的“铛铛”声,而在溪菊听来,那声音很是刺耳,就像某些聒噪的鸦声一般,总是预示着一些不好的事情。
定了定神后,溪菊深吸了一口气,拿手揪住了衣襟,支吾道:“我,我想看看,茗生……”
听得这话,茗笙却是忽然转过身来,那眼神,在溪菊身上逡巡了几番后又默默转回了身,继续喂着“昏迷”的茗生粥。
而在溪菊以为这是茗笙最彻底的赶人表示时,茗笙却在此时开了口,道:“那你便看着吧,我也得去寻些东西。”
茗笙骨节很是明显的手骤然便出现在了溪菊面前,而那手上,置着一个碗,里面散发出的属于红枣的甜糯香味,让溪菊不禁怔楞了一下……
“去吧,茗生也一直希望你在。”
“所以你才遣人去接了我过来?”
茗笙的话语一落,溪菊的反问便顺延而上,但这一问,不仅让茗笙有些惊讶,就连溪菊,也是满脸的不置信。
都怪这该死的嘴!
溪菊低头暗骂着自己,而那手,也随着心里所想,拍在了她的嘴上。
“恩。”
茗笙也不再坚持握着那瓷碗,将那碗放到桌上便如是说道。
溪菊下意识便想回一个笑脸,却发觉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而茗笙也并没有再去看溪菊,待到溪菊抬头看向茗笙时,茗笙只剩一个背影,下一刻,也消失在了掩起的门外。
溪菊收起了硬扯出的弧度,望着那碗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红枣粥,不由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世间……又有几人能这般?”溪菊苦笑一声,拿起了那碗红枣粥便走向了躺在床上的茗生,坐在了茗笙之前坐着的凳子上,细细地喂起了茗生粥来。
茗生倒是能控制自己将那些喂进嘴里的粥咽下肚去,可是她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说不出那感觉,既有点心酸,可又有点喜悦。
“茗生,若说茗笙是你今生最大的幸运,那最大的不幸也大概是茗笙吧……”喂完最后一口粥,溪菊摸着茗生的发顶,话语里满是感慨。
而听着这话的茗生却是不明白,为何既是幸运又是不幸呢?这应该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为何又会因着同一个原因呢?
今年,是寒辞三十八年,茗笙满二十四岁,茗生只有十一岁,而此间只有二十一岁的溪菊,却是一语成谶,落了最是灵验的那句话。
*
夏鲤怎么也想不明白,只不过短短三秋时光,一个元气满满的人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瘦骨嶙峋,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鲤子……”符遥沙哑的喊道,双眼在看到夏鲤的一瞬,迸出了强烈的光芒。
夏鲤听到这声呼唤,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忽然就躁动起来……
“妖孽。”
夏鲤张张嘴,如是说道,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符遥看着夏鲤,之前酝酿了三年的话却在此时此刻连一句也说不出,末了,他低垂下眼睛,道:“你,过得可好?”
好?不好?
夏鲤忽然便不知道如何去答,答完之后呢?再问一句“你呢”?
可是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符遥过得不好,若是好,那这般的身体又是怎么来的?
比起回答符遥那个似是寒暄的问题,夏鲤只是一把抢过符遥的手,两指一并,切起了脉。
对于忽然而来的,属于夏鲤的温度,符遥有些怀念,但也有些畏惧,所以在夏鲤的手停留在他的脉上三息过后,他便猛地收回了手,不敢再去看夏鲤。
这般局促的符遥,让夏鲤既有些无奈又不禁生气:“饮酒过度哈?困眠不息哈?而且……心有郁结……”斜瞥了符遥一眼后,夏鲤提高了声调:“你想死的话何苦这么折磨你自己的身体!”
“我这么舍不得你,哪里想死了?要是死了,肯定也变成孤魂野鬼,心有牵挂,是投不了胎的……”符遥闷声嘀咕道,那委屈的样子,若是换做眼前是个妇女,肯定会心疼得直哄了。
但是,夏鲤是谁?符遥从小就是他看着长大的,那点花花肠子,他岂会不知?
“少来!”夏鲤一把便拍在了符遥的头上,“待会吃过午饭,到我房间里来,我给你针灸。”
“不要了吧……”听到“针灸”二字,符遥猛地便抬起了头,眼底是深深的畏惧,但是当他的眼撞上夏鲤的眼,那里面的担忧,将他原本想打趣挖苦的话又尽数咽了回去,末了,只能默许了夏鲤的“命令”。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尴尬起来,而夏鲤也在一旁,不知拾掇着些什么。
“妖孽,你说,我娶个人回来,可好?”
符遥一直盯着夏鲤忙碌的身影,舍不得移开目光,但是夏鲤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他顿时便如五雷轰顶一般。
“你,是说真的?”符遥沙哑道,话里充满了苦涩。
“真的……”是骗你的。
夏鲤没有转过身,他怕此时若是看到符遥那张脸,那后面的四个字就会脱口而出了。
“你有想娶的人?”
“恩。”
“她唤作什么名字?是何处的人?性子可好?”
“这些等你见了她,你便晓了。”
“你,可是,喜欢她的?”
“恩……”
窗外是难得一片暖阳,照在红漆的窗台沿上,映出了夏鲤在上边抓出的几条划痕,清晰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