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生在夏鲤的药和茗笙的照料下,身子渐渐好转起来,只是变得格外怕冷,即使外间冬阳煦煦,她还是得躲在床褥之间,才不至于打冷颤。
虽然溪菊依着夏鲤的吩咐,在茗生的饮食里加了许多暖身固本的药材,但是茗生的身体还是因着这枚锁魂钉给彻底伤到了。
女子属阴,然太阴则抑阳。夏鲤话语之间隐隐担忧却是直指茗生以后的生养,若是调养得不行,茗生这辈子可能就无缘生养了。
茗笙倒是对这个没什么反应,只去寻了好几块暖玉,给茗生打了一对手镯和一对脚链。
也多得这两样东西,茗生的手脚不至于像那水鬼一般,又冷又冰的。
因着茗生的身子渐渐好转,茗笙也萌生了离意,毕竟这顾西城,不是久待之地。
再加上,顾西城还是花梓派的地盘,他们与清雾派勾结其中,对茗笙他们穷追猛打,继续呆在这里,难说不会被找到……
然而要走,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若早前只是因为清雾派,可现今,却是整个武林了。
清雾老人也是歹毒,他在江湖上放出了消息,将茗笙二人的形象描绘得极其形象,而且,还道出,茗生便是当初时家最小的女儿时倩,由燕十七拼命保下的时家唯一的血脉,然,更重要的是,时倩的身上,有青龙石的线索。
这个消息,在江湖顿时便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在盯着与茗笙二人相似的存在,宁愿捕风捉影也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所以对于茗笙要离开这事,夏鲤也是赞成的,但是,要去哪里还有如何躲过那些城门驻守的人,都是问题。
关于去哪里,就似最初一般,茗笙两人并没有怎么想过,在绿映林出来后就随便挑了一条路走,到了姚间镇后便奔着药仙郡去了。而出了药仙郡,便边躲着那些人边往花梓派的大本营,也就是这顾西城而来。
可接下来要去哪里,却是难住了茗笙。
末了,却是茗生做了决定,说是要往漠北去。
夏鲤一番分析,猛然觉得这或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中原武林势力的手,伸不到漠北那地方去,茗笙他们去那边,反而更安全。
决定了去哪里之后,夏鲤也在着手给茗笙还有做一些改变。
茗生倒是容易,换了男装,再掩去一些眉眼便好了。
而茗笙却是把那些人,包括茗生,也吓了一大跳——他只是用了些东西洗了一把脸,然后呈现在那些人眼前的便是另外一张脸了。
比起茗笙之前那张平凡到让人看一眼便会忘得精光的路人甲脸,现在的这张脸透着几分稚嫩,高挺的鼻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原本那黝黑肤色带出的坚毅感觉此时完全就被那份白皙透明给消弭至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傲气,而那两片薄薄带着粉红的嘴唇似乎在说着此人的薄情。
然在众人看来,茗笙最大的变化该是那双眼,原本配着剑眉的圆眼在一瞬便变成了一双带着邪魅的凤眼,那上挑的眼角,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茗笙?”茗生目睹了一切的变化,但是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恩。”茗笙原本还有些冷意的眼光落在了茗生身上后,里面却是闪过了一丝抱歉。
听得是茗笙的声音,茗生明显吁了一口气,而后是有些埋怨地问了句:“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啊?”
“在你眼前的我。”茗笙用着极其严肃的语气说着,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更像是许誓。
“茗笙,你一直以来都顶着一张假脸?”溪菊咋呼道,满眼的不置信,而看着茗笙此时的脸,她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茗笙一把抱起已是男装打扮的茗生,就像抱着小孩一般,而后才转过脸对着一侧的溪菊点了点头。
茗生虽也稍稍变了眉眼,但是那张脸向来的精致却是没有减少,再加上茗笙此时这么一张“焕然一新”的脸,溪菊只能扶额。
对于眼前这两张脸,溪菊有种想踩上两脚的冲动。
“你要与我们一起走么?”就在溪菊暗暗骂着一些什么的时候,茗笙忽然便出了声,而这话,却不仅惊了溪菊,也让茗生吓了一跳。
看着茗笙认真的脸,茗生疑惑不已:之前他不是怎么都不愿么?
溪菊也是一脸不置信,几番支吾过后也只能反问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茗笙淡然颔首。
“去!你们去讨饭我也跟着!”溪菊得了茗笙的应承,欣喜若狂。
即使夏鲤与她说了,午芽村会灭村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茗笙他们,但是,在溪菊的心里,此时,她的家人就只剩下茗笙和茗生了。
可恨的不是此间同样深受其害的茗笙与茗生,而是那几个刽子手。
听见溪菊也愿意同去,茗生也是开心不已,还催促着茗笙要赶紧启程。
*
入夜,夏鲤房间的门却响了起来。
“进来吧。”夏鲤放下手中的书,在一声“吱呀”后便抬起了头,看见来的人是茗笙后,他显得有些惊讶。
“怎么了?这么晚还到我这里来,莫不是仍担忧着那些事?”夏鲤起身将茗笙迎进了门,又斟了一杯温茶递到了他的手里。
茗笙盯着夏鲤递过来的茶杯,却是没有去接,只是往桌前一坐后便开声说道:“你说,茗生要去漠北,是不是忆起了些什么?”
“原来是这个……”夏鲤也没有回答茗笙的问题,只是幽幽一叹后便将那茶杯放到了茗笙面前,而后,在茗笙的对面坐了下来,道:“也只有她的事你才会这般上心了……那日,若不拔了那金针,这锁魂钉就破不了,我那时便与你说了,这也是她的造化……有得必有失,若是忆起些什么,也是正常。”
“那漠北有什么?”茗笙抬起眼,直直地望着夏鲤,皱起的眉头将他此时青稚的脸多了几分老气。
夏鲤沉吟,却是在脑中搜索着一切信息,可末了,还是只剩那头左右摇动的弧度晃得茗笙的眉头皱得更深:“时家之前虽然也想将自家的玉石生意扩展到漠北去,但是派了人去打探情况,却被告知漠北民风彪悍,野蛮不开化,玉石之类的精巧物件,并不吃香。于是那时家便断了将那生意扩展出去的念头。而再之后,时家也的确没有在漠北有什么动作,这漠北与时家,应该也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可为什么是漠北呢?煌朝地域这般广,为何单单便是那漠北呢?”茗笙沉吟,可是这问题,又能问谁呢?
夏鲤看着茗笙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想到茗生那天真的模样,不由得便问了一句:“你可有问过她?”
本以为茗笙不会去问,可是他却是点了点头,而后道:“她说了,就是很想去漠北,至于为什么,却是说不上原因。”
照理来说,茗生一个江南之地出生的孩子,是不大可能会对处于极北的漠北感兴趣的,毕竟,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界儿,无论是生活饮食,还是民风习俗。许多生长在中原和江南富饶之地的人一辈子,连漠北都不怎么听过,更遑论说要去,而茗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或许,这跟燕十七有关……”夏鲤一声沉吟,成功唤得茗笙的回神,“据我所知,那燕十七是单独将茗生带到了绿映林里的,可能在她死前,有对茗生说过什么,而茗生拔去那金针,记忆便受不了抑制,此间可能想起了一些只言片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