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耀连父子的互动看在茗生眼里，让她不觉有些别扭，在她的记忆里，她与父亲相处，不是这个样子的……
——咦？我有父亲么？
茗生咀嚼的动作慢了起来，而那神情，也变得有些呆滞……
一旁的茗笙夹了一块肉，放到茗生的碗里，却许久未见她动筷子，于是便瞧出了些异常来……
“怎了？”茗笙放下了筷子，颇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有父亲么？”茗生忽然便开口问道，而她仰起的脸上，泪流不止……
此般模样，惊了茗笙。
可任茗笙怎么动着双唇，那微张的嘴，始终道不出任何答案。
有，可已经忘了。无，因为已经死了。
“就这个娘娘腔？于他，眼泪都是不要钱的吧？”
就在茗笙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声讥讽忽然便在身后响起，而回过神来的茗笙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南攸那不屑的眼神直指此时一脸茫然，泪流不止的茗生。
茗笙眯了眼睛，看向了南攸……
南耀连原本只是寻常地说了一句对茗生的喜爱，南攸这孩子便杠上了，而茗笙此时浑身散发的气息，让南耀连也不禁紧张起来……
“南攸！”南耀连再次出声，称呼里含着的情绪满满是指责。
而南攸看着泪流满面的茗生，心里的鄙夷更是浓了几分，但是，谅他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来自与茗笙那带着浓烈情绪的眼神，于是，闭了眼睛再睁开的南攸，已然没了任何的情绪，看着茗生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这小屁孩跟他爹一个德行，以后定也是个混蛋人物。”溪菊看到茗生落泪，本就心疼了，而南攸那一系列的话语与行为，让她更为上火，于是将茗生揽在怀里的她顿时也爆发了她之前的属性。
“混蛋人物”四个字一出口，激起的，就不止两人的不满了。
诺岚，云叔，裕嘉纷纷是皱眉看着满脸不屑的溪菊。
而溪菊也不躲闪，扯扯嘴角后便回了一个讥讽的笑容，道：“看什么看，老娘还未嫁，被你们看损失了，你们赔得起？”
一句话，顿时便呛回了那几人的目光。
而作为当事人的南耀连却是清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别说云叔和裕嘉等人是惊讶极了南耀连的息事宁人，就连一侧南攸，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不出一声的南耀连。
“你这女人是瞎了眼不成？我父亲这样的人物你竟然也敢出口侮辱？”南攸直觉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不对劲了，于是，想要打破这种“不对劲”的他首先便出口如是斥道。
可是溪菊却没有回击，而是将茗生抱在怀里，安慰着她。
“你这女人，我与你说话呢！不应是你准备与我父亲道歉了吗？”南攸眼光灼灼，紧紧锁着溪菊低头温柔与茗生说着话的样子。
“他再多废话一句，他的舌头便来做今晚的下酒菜好了……”
一直沉默的茗笙忽然出声对着南耀连道，而他的手往桌上一拍，留下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所谓，童言无忌。对孩子，人们向来都是有很大的宽容心。所以，当茗笙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且掷地有声，直指南耀连的时候，周围关注着这边的人都有些愕然……
但是，与茗笙有过几日接触的南耀连却知道，茗笙说的，是无比认真的话，而他，也真的会去做。
“你又……”
南攸的傲气在一瞬便燃到了顶点，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南耀连便伸手掩住了他的嘴，让他余下的话语尽数化成了“呜呜”声。
“抱歉。”南耀连向茗笙点头示意，下一刻，他便扛起拼命挣扎的南攸，离开了宴席。
茗笙也恍若四周无人般，收回了匕首，而从溪菊的怀里将茗生抱了过来，在溪菊一声“好好与她说说”后便也转身离开了宴席。
一时，热闹的宴席便有了些莫名的气氛。
不过，诺岚也是个气量大的，对于茗笙和南耀连的离场，他只笑笑便作罢，招呼着剩下的人便继续热闹起来。
云叔和裕嘉本来想随着南耀连和南攸而去，可是坐在他们两侧的沙亚铎和西西亚却制止了他们。
溪菊倒是识趣，看着茗笙走远后她便坐回原来的地方，大吃大喝起来，只是其间，那眼神会时不时剜着云叔和裕嘉。
黎涯梓倒是一直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一切，那小酒喝得他神情间尽是惬意，完全便不为茗笙他们所动。
*
抱着依旧在啜泣的茗生来到寨门外，沙漠里特有的冷风吹得茗笙有些怅然。
“对不起。”摸着茗生的发顶，茗笙有些苦涩地说道。
“茗笙，我的身体是不是缺了什么？为什么有时候，我有种怎么也填不满的感觉，而那个感觉，总是让我忍不住想哭……”茗生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如此说道。
或许对于茗生来说，描述这一番感觉已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形容，而且，在她能说出口的形容里，还不足以形象地剖析出她心中的那种感受……可是，于知道一切的茗笙而言，那种感觉，他能轻易地想象出来并且感同身受，只是……
当某一天，茗生没有了这种感觉了，那煎熬的便是茗笙。
“对不起，我……”
除了对不起，茗笙找不到其它的词汇来诉说他的无奈与心疼，但是，再多的无法表达，却没有“后悔”二字。直到此刻，只要有一丝可能不让茗生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他都会去做……
还记得夏鲤临别时与他说过，茗生的记忆随时可能会苏醒，而且，越频繁的不寻常行为，那证明记忆苏醒得越快。
漠北是一次。而这次，又是一次。期间只隔了短短几月而已。
——看来，一切都得加快了。
比起搜肠刮肚去想安慰茗生的谎言与话语，茗笙更愿意选择用这双手去帮茗生报仇，那最起码，等到茗生忆起所有的时候，仇恨也是湮灭之时，那她，还是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
茗生在哭过之后，很多莫名情绪也不再那么明显，看着茗笙皱起的眉，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敏感了，于是收了泪水之后，她挽起一个极美的笑容，道：“还好，有茗笙你在。”
茗笙再一次沦陷在茗生的笑容之中……
当初，也是这么带着泪意的一个笑容，能淹没他所有的感知，于天地间，仅那一笑，最是清晰，烙印于心那般的清晰而深刻。
“你还是适合笑，哭起来，太丑。”茗生忽然便出声，而且是难得嫌弃茗生的话。
同样感觉新奇的茗生也不介意茗笙话语里的揶揄，只“呵呵”一笑便道：“那也比你整天冷冰冰的一张脸好看。”
“我冷么？”茗笙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是问得无比认真。
这模样，逗笑了茗生。
——其实也不难，你试着对镜子扯扯嘴角什么的，久了，也就知道怎么笑了……
忽然间，茗笙想起了黎涯梓的话，而在茗生畅怀的笑声中，他动了动嘴角，让那面无表情的脸，多了一抹弧度……
*
另一边，南耀连与南攸。
南耀连在与南攸说了茗笙他们一行人的事情之后便将南席语的背叛也尽数说与了南攸听。
南攸听得很是难受，那红透了的眼眶硬是没让一滴眼泪流下来，末了，在南耀连严肃的表情之下，他只问了一句：“这可是真的？”
南耀连也理解南攸此时的情绪，可是，这些都是需要面对，没什么要隐瞒也没必要隐瞒。
于是，在南耀连郑重其事的一个点头后，南攸许久没有哭过的眼忽然便掉下泪来，而且，止不住……
而看着南攸哭的南耀连破天荒地觉得南攸也是蛮可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