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你还好吧。”
景渊看着文宝宝，担心地问。
“所以，我不是很想带你来看她……”
文宝宝低着头，背对着景渊，声音却出奇地冷静，“我没事。只不过……她曾经是那样的……那样的……”
在皇宫里，她是那样的宝相庄严。
在皇宫外，她是那样的所向无敌。
如今，却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嘻嘻傻笑着，一双眼睛从粘成一缕缕的刘海底下透出来，闪着奇异的光芒。她的衣服很干净，那是因为照料的人比较细致的缘故，领子和袖口却已经破了好几处。而且，师父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本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样子的书。
看来，那就是传说中的出云志了。
景渊看着出神的文宝宝，露出难过的表情，他又拉了拉文宝宝的手，“她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差不多这样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景渊，让我和她说几句话好吗？”
通常，文宝宝都是嬉皮笑脸的。
但是现在她没有笑。
景渊看了她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自己慢慢的踱到院子外去了。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文宝宝和太后二人，太后傻傻地看着文宝宝，忽然咧嘴嘻嘻一笑，“宝宝，宝宝。”
“师父，你还认得我？”
文宝宝走到太后面前，可是太后闪电般蜷缩到屋子的角落里，怯怯地看着她。文宝宝叹了口气，蹲了下来，平视着太后。
“师父，我来看你了。”
“我知道你骗了我，景渊说，出云志一直都在你手上。那天，在皇宫里，你是故意放我走，然后让我和景渊打斗的，对不对？皇后和你那时候在朝阳宫里，也是一早就串通好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呢？难道你认为，我会和你抢出云志吗？我可是你的徒弟啊！”
“虽然你害得我很惨，但是你也养活了我……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文宝宝。我的命是你给的，现在，我们算是两清了。师父，我再叫你一声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好好保重吧。”
“宝宝，宝宝。”
“至于我，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你教我的，我们毒门的最大行为准则，不是吗？”文宝宝说着，笑了，眼睛弯弯的。
“好了，师父。景渊在外面等我，我要走了。”
太后凝望着她，怯生生地，迟疑地，伸出手来。
太后递给文宝宝的，是一直都死死攥着，不肯放手的那册赝品出云志。
文宝宝一怔，“给我？”
太后点点头。
文宝宝接了过来，太后飞快地把手缩回去了。
“宝宝，宝宝，练功，快练功。”
文宝宝错愕之下，心中一时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一股暖流冲上她的脑袋，她强忍着马上要掉下来的眼泪，低低地说，“好……练功……”
然后，她站起身来，不再回头看向屋子角落那个傻笑的女人，转身离开了屋子。
景渊在月洞门前远眺天边落霞，已经等得人都要结冰了。他见文宝宝走了出来，脸上神色似喜还悲，连忙迎了上去。
“宝宝，怎么样？还好吧？”他看到了文宝宝手中的赝品出云志，也是一怔，“这是……她给你的？”
“嗯。”
文宝宝也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这时天色已经昏暗，院中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景渊拉着文宝宝来到火把下面，就着火把就要展开那本薄薄的纸片。
“景渊，不用了。”文宝宝忽然抓住了景渊的手。
景渊不解地问，“这东西对你和对母后都很重要吧？你不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无论写什么都好，假的真不了。我就算看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所以……”文宝宝说罢，从景渊手里拿过了那册东西，就着火把点燃了。
那本书虽然是赝品，但是也已经有些年头了，松脆的书页十分脆弱，只在火上燎了一燎，就毕毕剥剥地烧了起来，未几就变成了一个火球。
文宝宝松开手，那火球从她手中坠落到地上，山风一吹，无数黑色的灰烬从火球处吹了出来，火球猛烈地燃烧了一阵，渐渐地熄灭了。剩下一堆冒着热气和火星的黑色纸灰，像一具什么动物留下的尸骸。
“宝宝……”
“这样就够了……我们走吧。”
“嗯……”
景渊没有再说什么，这次，文宝宝走在前面，二人一起慢慢地下了山。
…………
齐后坐在空无一人的出云殿中，手心死死攥着自己的裙子，心中七上八下。
父亲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虽然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宫中种种迹象来看，都不像是做了好事。
早就知道父亲和劫犁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仗着自己是皇后之尊，在宫中五年来，倒也相安无事。景渊虽然没有特别亲近她，可也没有对她怎么样。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皇上马上就要回宫，到时候第一个开刀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毕竟这五年来，整个后宫，妃嫔三千，居然一无所出。
这其中，齐后的“功劳”，可谓至伟……
想到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皇子皇女，想到那些充盈冷宫的美人妃嫔，想到自己娘家中日益丰裕的财富珍宝，齐后愈发觉得如坐针毡起来。
思来想去，齐后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往日妃嫔们络绎不绝，充满欢声笑语的出云殿，这些天也人踪绝迹起来，后宫中人的生存之道，现实至此。
“来人，来人！”
过了半晌，瑞芳才匆匆忙忙地走上前来。
啪！
齐后一巴掌掴到瑞芳脸上，“都聋了？叫了这半天，怎么才来你一个？”
“回娘娘……今儿个宫中大伙儿都去准备明天皇上回宫的事了……奴婢来迟，罪该万死……”
瑞芳低着头，忍气吞声地说道。齐后听说是为了迎接圣驾，勉强压下了肚子里的邪火，“备车，我要去宸妃那里。”
夏天到了，华阳宫里一派姹紫嫣红，走进宫门就是一个大大的花圃，里头的各色奇花异草在夏天明媚的阳光下争红吐艳，婀娜多姿。有时候齐后真是佩服宸妃，这么多年来，经过了文宝宝，经过了皇后，宸妃还屹立宫中不倒，而且在现在这个危机迫在眉睫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整治花朵。
宸妃对齐后的来访并没有表示更多的热情，她只是命人奉上热茶之后，就淡淡地品茶赏花了。
“宸妃……妹妹。”齐后费力地挤出后面这两个字，“明天皇上就要回宫了，妹妹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的。”
“那么，妹妹你有没有做什么准备，迎接皇上凯旋归来呢？”
宸妃笑了笑，“姐姐你深得皇上宠爱。妹妹我又岂敢擅自做什么准备，来夺了姐姐你的风头？”
“妹妹不要这么说。后宫之中，最重要的是一团和气。我们姐妹一起迎接皇上归来，不好吗？而且，听说——”
齐后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观察了一下宸妃的脸色，看到宸妃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只好自己接下去说，“听说——文妃没有死。而且这次，她不知道怎么跑到安阳战场上去了。皇上要带她一块回宫呢。”
宸妃越听，不由得越感到好笑。她微笑着对齐后说，“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这个大昭后宫又要重新热闹起来了呢。文妃妹妹一向都是最会逗皇上开心的，她一回来，这宫中的日子就不愁寂寞啰。”
宸妃不咸不淡的话，反而搞得齐后尴尬起来，她干咳了一声说，“宸妃妹妹果然玲珑剔透。只是当年被文妃害得差点送命的事，难道妹妹你就可以如此轻轻揭过了？”
“娘娘难道你忘记了，文妃那次，不过是用激将法为宸露治病罢了。虽然方法不是很恰当，却实实在在是出于好心。反而是娘娘你，利用宸露这边的花匠来提取堕胎药用的花蜜，这许多年来，也害了不少人了吧？宸露可帮娘娘你背了不少黑锅，难道娘娘你真当宸露全不知情？”宸妃冷笑着回击，“听说这次宰相大人背着皇上到安阳去假传圣旨，闹出了很大的乱子呢。如果我是娘娘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挑拨宸露和还没回宫的文妃的关系，不如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考虑一下，皇上回宫后如何求情，保住你‘乱党之女’的性命吧！”
面对宸妃的话，齐后一时无言以对。她一张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羞，又恼又恨，居然变得有几分丑陋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我怎么不可以？我还是青州王的女儿，而你，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罢了！皇后，自作孽太多，老天爷可也会看不过眼的那！”
说罢，宸妃就转头对身旁的宫女说，“我乏了，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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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