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历十八与玲儿,两人被老者一抓,顿觉眼前阴暗晦涩,周身粘滞阻碍,似被何物团团围住,如此感受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待重见天日时,已到了一处水急山险之地。历十八与玲儿抖去身上泥沙,直直瞪着老者,方才的经历像是于地底穿梭,却又不能肯定判断。
老者拧开酒葫芦,“咕噜”地喝上了几口,他抹去嘴角酒痕,脸上笑意渐起:“这遁地术,小娃儿未曾见过吧!”历十八回过神来,不想竟亲历了这失传已久的玄门道术。遁地术以五行之土为基,五行囊括金、木、水、火、土,土润稼墙,具有种植庄稼,生化万物之能(注:五行学说源自古人生活实践,其认为世界俱由金、木、水、火、土五元素构成。于不同事物亦有不同表现。比如五色:青、赤、黄、白、黑;五声:角、徽、宫、商、羽;五味:酸、苦、甜、辛、咸;五脏:肝、心、脾、肺、肾;五情:喜、乐、欲、怒、哀;五常:仁、礼、信、义、智等。五行相生相克,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而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千余年前,习道之人争相修炼,可成功者极为稀少,多数能者有进无出,血肉之身深埋黄土,实为可惜。它要求人地合一,若能正其根源,以水金之躯与土相融,便已成功一半。
老者见历十八深陷沉思,心知他对其略有了解,他干咳了两声,打断了历十八的沉默:“这哪儿是一朝一夕便成的绝技,我活了千年,才不过悟透一百多年,你不是习道之人,恐怕难难以完成了!”
历十八羞愧地点点头:“前辈教训的是,我只是惋惜古人有通彻天地之能,而到如今,传下的又有多少!”
“山河移位,江水枯流,始终也挡不住能人倍出。”老者长望高空,空中掠过几只大鵟(注:音为kuang,鹰的一种,体型巨大,体毛以褐色为主,属益鸟,专捕杀地上的老鼠),展翅时,犹如鹏雕之状,雄壮威武。
玲儿不管他俩闲语,她踱步于湍水之边,见两岸高峰夹峙,江面狭窄曲折,江中滩礁棋布,水流汹涌湍急,惊吓得叫出了声。
历十八也注意到周边环境,万山气势磅礴,重岩叠嶂,崖上奇花异木繁杂,日不露顶。仿若水瓮之中,压得人透不过气。他奇道:“前辈,这是何处?”
“蜀中巫峡之地!”老者捋着白须回答道。
“怎么到了蜀中?我们是要去北边寻找楚风的!”玲儿焦急道。
“老夫夜观星相,他似有回转之势,我推测他已经回到了地面,你们不久后会见到他的!”老者笑了笑说,“来此的目的,你们稍后便知!”白影一闪,人已至对岸立足。
历十八毫不迟疑,他随手折断一支枯篙,扔于湍流之上,又拉起玲儿向江中落去,玲儿吓得大气未喘,双眼紧闭,再睁开时,已齐齐落到了岸边,老者默然点头,心里对他赞赏有加,若换作当年的自己,也未必能像他一般潇洒自如。
进得巫峡(巫峡西起巫山大宁河口,东迄巴东官渡,绵延三百余丈,包括金盔银甲峡和巫山十二峰),三人均被眼前的异景折服,峡谷两侧幽深曲折,奇峰突兀,三人连作高飞之势,过了峭壁屏列之处,十二座风格迥异之峰闯入视野,这便是闻名于天下的巫山十二峰了。
外一篇故事:神女峰由来
巫山十二峰为:神女峰、圣宗泉、朝云峰、登龙峰、松峦峰、集仙峰、净坛峰、起云峰、飞凤峰、上升峰、翠屏峰和聚鹤峰,十二峰中,尤以神女峰最为显眼。
相传太古之时,翠屏峰下有一青石洞,洞中盘踞十二妖龙,妖龙于山水林木间为非作歹,百姓时被大风卷上天空,屋木倒塌,人畜死伤无数。西王母之幼女瑶姬恰从东海游归,她见妖龙作祟,遂召来天雷,一气之下将十二条妖龙炸得千万段碎尸,尸骨纷纷落下,堆成了一座座崇山峻岭,利屻般的山峰直刺云霄,堵塞了水道,江水急剧上涨,眼看要将蜀地变成汪洋大海,瑶姬忆起治水功臣大禹,忙将他请来。
大禹挥舞神斧,驱赶神牛,谁知妖龙之骨异常坚硬,无奈之下,瑶姬又请来了众姐姐助阵,西王母深为感动,趁玉帝熟睡之时,将天书《上清宝文理水》从宝库盗出授予大禹,大禹得以天书所赐,呼风唤雨,雷炸电击水浇之后,终劈通了峻峰之处。大功告成之后,瑶姬本欲归去,但见妖龙仍有尸骨化成顽石隐于江水之中,她担忧往返船只安危,决定与十一个姐姐一同留下,为民指路,日久天长,十二仙女化作了十二座山峰,流传千古。
十二峰中有一座极为高耸,亭亭玉立,宛如少女俏立于云雾缥缈之中。
老者指着它说:“那就是神女峰了,我们要到其顶端去!”
历十八见山峰陡峭,壁上怪石嶙峋,鸟鸣其间,空旷之极,峰顶露出几处屋檐,却不见任何道路通得其上。这如何上去,倒是个大问题。
三人到了峰底,见石壁四面异常光滑,又无一藤蔓下垂,始到八丈高处方才草木茂盛,虫鸟皆鸣,老者叹了叹气道:“丫头,对不住了,本欲心诚徒手而上,但你这地方大过凶险,怕老朽心未到,身已碎了!”话一落,双手放于二人肩上,忽地隐去了身形,再出现时,已到了神女峰半腰之际,此处松林严峻阴浓,高耸挺拔,杂花色彩缤纷,奇香扑鼻,又有千万蜂蝶飞临其上,相得益彰,恍如世外桃源。
玲儿驻足于一朵花前,见花蕊之中两蜂厮斗正酣,花粉随风而起,遍洒花瓣之上,她轻用手指一弹,两蜂顿分开,生命短暂,何苦以争斗虚耗,她若有所思,心中又想起楚风,也不知能否在命终之前再与他相见。
历十八走于最前,他凭着手里的木棒披荆斩棘,直逼山头,冷不防从左侧窜出只狐狸,它速度极快,白影一晃而逝,老者奇道:“三尾狐!”历十八不甚明白:“前辈可知道三尾狐?”
“当然知道,原以为那场大灾中灵兽都该灭尽了,不想还有幸存的,三尾狐命不过三,却能渡人于凶险,是谓灵中之最了!”老者啧啧赞道。
“如此珍贵,那为什么不抓住它?”玲儿问道。
“它的主人就在峰顶,你抓了它不等于与之为敌么?”老者面露笑容。
“前辈所说的丫头,究竟指的是谁?能独居于神女峰上,必有些来头!”历十八随口问道。
“神女峰水若寒,神算无极的三弟子!”老者望着玲儿道,“她与你爹还有楚天行,正是同门师兄妹。”
历十八迷雾散尽,他终于明白了此行的目的,前辈是想聚拢三块缺玉,召出蛟龙,以备万鬼王苏醒之患。他跃步向上,三人前前后后爬了有半个时辰,终到了峰顶。先是一座葡萄园,但见四面雕栏石甓,周围翠叶深稠,枝头上倒悬着千串葡萄,喷鼻秋香,又有万架绿云垂下,水晶琼浆,滚滚绿珠。历十八与玲儿极为饥渴,突见翠绿葡萄,自是上前大吃一通。老者默笑不语,径直朝园后的草屋走去,刚要进门,迎面走出一素颜女子,她怀抱三尾狐,打扮普通之极,但这仍无法掩饰其娇美之貌,秋目浮泪,唇齿相依,让人顿生怜意。
老者捋着白须笑道:“水丫头,还记得我吧!多年未见,越发年轻了,呵呵!”
水若寒略一躬身,将三尾狐放逐一旁,笑着答道:“原来是木桑前辈,当然记得你了!”
木桑老者哈哈大笑:“老头子不请自来,想必你已知道其中的缘由了吧!”
水若寒说:“万鬼王若真要出世,那我非下山不可了,前辈你劳此心神,从北疆远道而来,可知善无善终?”
老者神情一愣,随即又笑道:“我都活了千年之久,若能为苍生除害,死了又何妨?”
水若寒点了点头说:“若世人都像你般所想,那便无这么多是非争端了。我是一介女流,也定会效仿前辈你的!”
玲儿与历十八初见水若寒,还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超凡脱俗,清丽绝伦。
玲儿知道她便是父亲的师妹,乖乖地上前道以问候,水若寒毫无动静,良久才说:“我已不是你师叔,你爹所做之事,我可不敢苟同!”玲儿不明就里,眼眶中泪光闪烁,几欲哭了出来。历十八上前说道:“前辈乃是高人,应该知道许多事都不干于她,为何还这般为难她!”
水若寒脸上一红,半响才说道:“罢了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随你们前去天寿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