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桑捋着白须道:“果然是脱俗之人,水丫头你如此潇洒,倒是老头子我多想啦!门口风紧得很,还是进里头再说吧!”
楚风随二人进了洞中,历十八正摇着折扇,不住打量于他,他本就姿态拘泥,加上夜色朦胧,灯影阑珊,苍白之脸更像女人,楚风与他对望片刻,已将其身世了如指掌,见他弱不禁风的之样,竟蕴藏着巨大能力,实为不易。
“玲儿提及你时,总一副幸福之状,今日得见君,果然气势非凡,让人过目不忘!”历十八似笑非笑地说道。
“历兄太夸奖了,我不过是一介算士。”楚风报以微笑道,“历兄才是人中龙凤,你虽为魔门中人,却敢只身前来,魄力实不能小觑啊!”
两人说完不由同时大笑起来,洞内氛围豪迈之极。
水若寒将来意告诉了楚风,他从怀中掏出印有“风”字的缺玉,恰好与水若寒那块镶合一起,“风、水”二字的颜色由浅变深,腥红流转,字脉中血丝乱窜,极为汹涌。
“兽龙之残气仍游荡于神农架处,我看南宫霸也猜得其一,他定是借比武之名,藏着什么祸心!”牙咬薄唇,忽露出粉红的齿印,“我们要先他一步聚齐三块缺玉,可惜玲儿已回到府中,要不早已成功了。”
“玲儿已嫁作他人,哪还会惦记这等琐事!”楚风惆怅地说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楚兄!”历十八与他对面而坐,轻摇折扇轻叹道,“我随她由戈壁经至沙漠,先在客栈中险被贪色和尚所侮辱,途中又遇上了万鬼王,可谓九死一生,虽艰险重重,她仍决心远赴极北之地寻你,我俩后被木桑前辈所救,几经展转才与你相会,玲儿可是用情至深哪,何况你也知道,那胡云峰绝非善类,你就忍心送羊入虎口么?”
楚风涨红了脸,就因先前的一时心灰意懒,才未曾去算过她分毫,若是早知其缘由,又何苦差到如今,他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挽回的后悔,情绪一落千丈,低着头良久不语。
“风儿,儿女私情,还是先放到一边吧,当务之急,是要赢上几场,再看事态如何发展!”水若寒心有所思,极不愿听到有女子与楚风有染。
楚风默然允诺,他打起精神,与三人低头商量计策,直至三更有余,方才起身离去,明日一战,又将如何上演?
天寿宫后有片二十丈余见方的空地,早于十几日前,便被彻底的修葺了一番,场中分立有三个比武擂台,气势恢弘,四周人头攒动,各门派之人纷纷站好位置,等着本派高手在擂台上技压群雄。
日出东方,朝霞红透万里,艳丽之光洒遍沧海桑田,几行大雁由北至南,正向天寿山飞近。擂台上红芒一片,场中之人无不沐浴在这和绚之光中,各人心境开阔,均想着将有一个好的开端。
比武斗技是按今早抽签所定,不论武法均以点到为止,各方均能派上三人作斗,以两胜为终。先上台的三对是卧龙谷与蓬莱仙岛,峨嵋派巧遇少林,西域散人对阵苗疆毒王。台下又以峨嵋与少林人多势众,两派呼声高昂,完全掩住了其余小门派的动作。
峨嵋派中的女弟子见楚风子众多,个个美若天仙,比起自己的这边出众不少,她们眼观台上斗武之时,不时斜视楚风,还以为天下仅峨嵋派皆为女弟子,不想她们也是,心中好生奇怪。
楚风与玲珑等众身处正西角,其旁紧挨水若寒,历十八和木桑老者,几人心思相通,只等着好戏上演,坐收渔利。
擂台上已拼得火热,卧龙谷身处蜀南竹海的丘陵之中,素以手脚功夫着称,据闻竹带丘陵内竹木参天,其门中弟子以竹林为练武之地,身手敏捷,拳风过而断百竹,脚踢可扫千钧底,台上之人身高八尺,肌健如牛犊,相比之下,蓬莱仙岛的弟子弱小多了。二人激斗之下,那壮汉未吃得半点便宜,拳脚虽势如破竹,可蓬莱人总能化险为夷。蓬莱仙岛位于齐鲁外的几处海岛,千余年来一直远离中原多事之争,他们闲云野鹤,少与中原沟通,却另辟蹊径,创造出诸多惊世骇俗之功法。两人越斗越快,蓬莱人身轻如影,步伐奇特,往往于其未攻出之时,已跳至背后,他却不立即制胜,似有意拖延,逼其施出生平绝技,耗尽内力而败。
再看峨嵋与少林之斗,两派同为武学宗师,出手之势颇具章法,峨嵋的那女弟子轻盈地挥舞长剑,或刺或挑,招招直逼小和尚命门,那小和尚稚气未消,可手中之棍舞得虎虎生威,每到关键之时,总能轻易拨开剑锋。两人年纪尚小,必为了师父历练之命才作为先锋。
那西域散人装束怪异,周身之服蓬松肥大,在与苗疆毒王比斗时,招式忽停忽急,脚至膝处都裹着层细沙状之物,似靠内力驱使,以防毒王施药之招。苗疆毒王头戴青纱斗笠,衣服五颜六色,舞动时身上的黄金饰物“叮当”作响。其身材细柔,出招无声无息。突闻西域散人一声厉喝,一股有形之物从胸中冒出,此物疾速窜动,瞬间凝聚为无数利刃状,飞逝向苗疆毒王,楚风心头一紧,生怕她有不测,但见她连向后翻,尽数躲过了气劲,可仍有些刺中了斗笠,待稳住身形时,青纱飘落,露出张女子的愠怒之脸,其鼻子高挑,下巴修长,一双大眼正仇视着西域散人,西域散人见是一美丽的异族女子,脱口而出:“好俊的小妞,待我送你回老家去!”话刚落,一股淡蓝之烟忽从女子的掌中飘出,形如尖锥,螺旋而钻向西域散人,那细沙状之物陡升至他面门,两物一接触,悄无声息,西域散人面带微笑,人已倾倒在地,僵直不动。台下异声响起:“说好点到为止,你这婆娘怎么这样狠心!”
她毫不理会,从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蓝瓶向西域散人身上洒了些****,触及皮肤,西域散人顿化为滩血水,破衣残存。众人一片哗然,有几人想上前,却惧于她那无形之毒,这时她才喃喃说道:“娘,孩儿终替你报仇了,你在天之灵安息吧!”
几句话一完,她眼角湿润,抱拳对台下歉意道:“小女子对不住各位,可辱母之事不能忘怀,还请诸位见谅!”许多人大致猜到一二,这西域散人贼眉鼠脸,两人非中原之人,为私事而厮杀,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楚风见她举止若定,脸上悲喜参半,楚楚可怜,不由加深了对她的印象。
此方刚分胜负,又闻壮汉与蓬莱人处传来巨响,原是壮汉之身已陷入擂台之中,动弹不得。那峨嵋女子剑舞游龙,剑身反射的光芒四下乱窜,扰得台下观看之人眼花缭乱,那小和尚接连拭眼,单手之棍渐失威力,峨嵋女子长剑划空,一声娇嗔,煞白之光正印在小和尚双眼,他站立不稳,一不留神跌到了台下,座中欢呼与笑声四起,不过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胜在天时与地利,委实取巧。
下午时分,除了苗疆女子与西域散人胜负已分,少林与峨嵋,卧龙谷和蓬莱仙岛又各自大战了两个回合,当中险象环生,武技越发高深莫测。蓬莱仙岛之功真让中原武林刮目相看,其战敌进退有舍,加上招招似仙似幻,三局大获全胜,台下各派争相呼喊,算是赢得众望所归。
少林与峨嵋不相伯仲,第二局以少林夺得先机,待第三局一开,两派之人拼尽全力,剑棍挑拨之声响彻全场,那壮年和尚左拳右棍,威力不减反增,拳击之处,内力如泉水般灌注而出,原来使棍不足以施展全身劲力,但剑锋四处游荡,又只得以长棍加以拦挡,反有些阻碍,一时胜负难分。斗到日落西方,终以峨嵋女子体力不支而败下阵去。
斜日渐下,夕阳处云彩通红,如熊熊火焰正灼烧其中,楚风站在当年坠崖之处,思绪万千,崖下风吹得正紧,啸声穿梭于流云之间,经久不绝,他闭上双眼,伸展开双臂,周身的衣襟与鬓发不住飘摇,身子渐向下倾落。
“楚风,你又要抛下我!”玲儿于身后紧追过来,她恨他太过自私,几次遇见都不曾露面,便直呼其名,随着他一同跳下。
“你这是为何?”楚风闻见是玲儿之声,他回头一望,见她也跟着坠了下来,忙施展开“飞升道”牢牢抱住她,“傻丫头,我只是下去看看我的伙伴而已!”他眼角湿润,手抚住玲儿那柔弱之身,内心哀歉之极。
玲儿早哭得泪眼梨花,她舞动粉拳,拳拳击中其心窝:“你这没良心的,当年一声不吭地便离我而去,待我误入虎口之时,你看上一眼便没了影,而今再遇上,你却选择跳下悬崖,你这么恨我吗?那我今日便与你同死了算了!”话未完,早己泣不成声。
楚风疼在心里,眼泪还是不争气,掉了几滴在她脸上:“傻丫头,我以后都不离开你了!”他缓住身形,左手紧抱住玲儿,右手之中已多了束蓝紫色的花,花香萦绕在两人身边,久久不散。玲儿握在手里,终于破涕为笑,开心地倚在他怀中,身旁飞近四五只蜂鸟,啼声圆滑,让人安静不少。
“楚哥哥,我们会死掉吗?”玲儿安详地问道,她见眼前的白云高飞向上,还以为即将丧命,“这样与你死掉,那我也心甘情愿!”
楚风见她真情流露,眼角的泪痕未干,细唇处红润泛光,真想亲吻下去。关键时刻,群狼嚎叫之声由远而近,他收回心思,仔细一听,正是白狼等众,遂安慰玲儿道:“放心吧,我们死不了的,一会儿带你去见见我的好友!”
两人盘旋而落,平台上的紫星花早已枯萎,但其果实正如蒲公英般纷繁飞扬。他拉起玲儿,两人像小时般向台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