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刘静的手机号,哥们帮你搞到了!”艾泽宇的发型依然拉风,正面看的话便会觉得他中间的头发像火箭一样高高炸起,侧面看去倒像一只高傲的公鸡冠子。他笑的时候面颊饱满,眼角挤出细密的鱼尾纹,很温暖很开怀的笑脸,很容易将周围人都感染到。
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是田燕青和艾泽宇的专属作为,也是上课睡觉玩手机的学生最佳风水宝地。
田燕青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民法》教材,接过那张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轻咦一声:“这是大一的民法课,你怎么还在?”
艾泽宇一瞪眼,吸溜了下鼻子,不服气道:“怎么?老子民法也重修了,不行么?”
“重修两门?”
“错,是四门!”艾泽宇伸出四个手指,又露出个贱艳笑容。他的双眼皮和浓密的睫毛与这灿烂笑脸极其搭配,像一盘饱满的向日葵。
在阶梯教室最高处居高临下的田燕青发现,自从他知道刘静也在教室后,总能在熙熙攘攘一百多号人头里,一眼就找到那一头乌黑长发和消瘦柔弱的肩膀。像受到了某种特殊的指引,仿佛连目光都会拐弯,无论怎样都能在人群中绕来绕去,最终绕到她身上。
他摊开课本和笔记本,手中习惯性地转着笔,一手托着腮帮子,微微摇摇头,将视线从那背影上收回,竭力将注意力放在老师身上。
他信守承若,把转笔的技术教给艾泽宇,其实也说不上教,用这犊子比较欠抽的一句话说就是:这是要看天赋!天赋不好,怎么学都白搭,天赋好的,看一眼自个再琢磨练习两天就能出师。
就像他玩刀,小时候爹爹只给他耍过几个最基础的入门刀法,他就完完整整地记了下来,偷偷拿后院的柴刀练,就这么跟闹着玩一样练到了能和山里最凶猛的野兽搏斗拼杀的境地。
“你仔细看着,看我手指间的动作。”田燕青看着艾泽宇笨拙地模仿他指间的动作,奈何中性笔直往下掉,怎么也到不了田燕青那如臂使指的熟捻程度。
“动作也不怎么难啊,我这笔咋转不溜?”艾泽宇趴在桌子上,瞪大了眼看着田燕青指间的动作。的确只是几个指头的变幻,指头关节得灵活,要能反映过来,说起来简单,可到了他手里就难如上青天。
“不是靠指头带动笔,是靠手指的力量把笔甩出去,靠笔的惯性让它绕着你手指转,练熟了就能收放自如。”说话间田燕青手间的动作加快了速度,变得令人眼花缭乱,黑色的中性笔在手间旋转飞舞,像一只墨色的蝴蝶。
“哇,这手上活厉害啊!简直比得上加藤鹰的金手指了!”艾泽宇感叹道。
“加藤鹰的金手指?”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加藤鹰?”艾泽宇露出鄙夷的神色,“多少男人都想成为加藤鹰那样的男人啊你不知道?RB最佳男优金手指加藤鹰,站在A和谐V金字塔顶端的伟大存在!”
看着田燕青不像是装出来的迷惘神情,艾泽宇无奈道:“还真是纯情。”
说田燕青纯情的已经不止一个人了!他摸了摸鼻尖,自嘲地笑了笑,他又不是不近女色的清戒和尚,看到美女照样会喷鼻血,每天早上醒来照样会撑起一顶小帐篷,时不时会和孙狗子那牲口蹲在一起对街头的美女指指点点!
他确信他很正常,只是谈恋爱的经历是一纸空白。其实这犊子还是和李玲珑聊过几次后才知道谈恋爱是男女结婚前必不可少的过程。在生养他二十年的山沟子里,欺男霸女的事儿不在少数,男人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再笑嘻嘻谈婚论嫁的混蛋也有,更多的是双方父母一拍板把事儿定下来,接着两个素未谋面的男女就稀里糊涂过一辈子。
他只是对这种仿佛只存在于梦幻中的事情心存敬畏而已。他能耍泼皮,能将荤段子,听到下流猥琐的笑话也能笑得开怀,但他心里很干净,近乎于精神洁癖的偏执。
这也是当初听到王有才那牲口下流得谈论李玲珑时,田燕青勃然大怒让铁牛把那牲口照死里打的原因。
“田燕青,你不会真喜欢上刘静了吧?那姑娘很乖的,总感觉你会把那姑娘带坏,人家是品学兼优的尖子生,你是个校外旁听生,要不是你每节课都做笔记认真听课,我真以为你是为了刘静才装模作样来蹭课。”艾泽宇循着田燕青的目光看去,落在那清秀的背影上。
“这么一安静可爱的女生,怎么也不像能被你这头猪拱到的南瓜,哥们先提前为你准备一肩膀,万一追求失败了,来,随时让你趴上来哭泣一番!”艾泽宇很仗义地拍拍肩膀,笑容贱艳。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种鬼迷心窍的感觉白白错过太可惜了!”正在做笔记的田燕青也转过头对他灿烂一笑,一个笑的灿烂,一个笑的贱艳,就像两个眉目传情的基佬。
“最后面那两名同学,站起来!”忍无可忍的老师终于爆发了,这两个学生,从上课开始到现在二十分钟有说有笑就没听过,对于一向崇尚传统教学模式的老教授来说,实在无法忍受。
兴许年轻教师能和这些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说说笑笑谈得来,可在三尺讲台上从改革开放站到新世纪伊始的老教授眼里,师者授业严谨认真,学生受业一丝不苟,课堂纪律井井有条才是正途,哪来这么多乌烟瘴气地喧哗啼笑?
田燕青和艾泽宇两个人站了起来,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看起来更加显眼,整个教室一百多双眼睛都齐刷刷看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田燕青并不觉得丢脸,他甚至期待刘静也能回头看他一眼,哪怕眼里带着鄙夷和不屑,只要能看他一眼就好。
可惜没有,那姑娘只是安安静静坐在第一排,低头看着课本,对后面发生的事儿置若罔闻。
“人家一男一女待后面有说有笑,挺正常,你们这两个大男人眼对眼说说笑笑算干啥?得,老师也不是顽冥不化的老骨头,尊重你们的价值意识观,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很开放,真爱不分性别嘛!但是,请注意,这里是教室,是传道授业的地方,是神圣的,庄严的地方,不是让人看你们秀鸳鸯鱼水情的场所!”老教授上了年纪,身材干瘦,说话时却中气十足声音响亮,额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脸上神情严肃。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艾泽宇低下了头,像只落败的公鸡。他那招牌式的哼被淹没在哄笑声中,咬牙切齿道:“这老家伙也是个看我不顺眼的,上学期民法课平时分才给了老子六十五,多给十分老子就过了,硬把我卡下来!”
田燕青依旧扬着头,清秀的面庞面无表情,目光睨视,在教室中一扫而过,好似那漫天箭雨当头泼下也面不改色的壮士。
其实他并不在意丢人不丢人的,他只是想看看那叫刘静的姑娘笑了没,自己损点面子能换来佳人一笑,也不算亏。
可是他依旧只能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和一头乌黑的秀发,那姑娘像一尊石像,对周遭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老教授瞪着田燕青,冷哼一声,“脸挺得平的和一块砖一样,不好好学习,怎么考律师资格证?怎么通过司法考试?法学本身就业难,你还整天吊儿郎当不当回事,毕业了怎么办?回去啃老?”
老教授声色厉荏训斥道,艾泽宇的头更低了,衬得田燕青的脑袋更高昂了。
“你是不服气是吗?国家给你们创造这么好的条件让你们上学,父母给你们花那么多钱让你来念书,你们就这么辜负国家的期望,糟蹋父母的心血?相当年老师上学时,那条件比你们不知道差了多少倍,谁不是饿着肚子来上课?实在饿的撑不住就喝饱一肚子水也要学,你看看你们这百无聊赖没精打采的样子,不思进取,没一点年轻人的精气神!国家将来还靠你们?我看啊,靠不住!”老教授摆着手将他们否定了个彻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