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温暖的光芒笼罩着整座阿修罗王宫,百花圃内的花草长势相比从前更旺盛,水华池活泼地闪烁粼粼波光。在光芒照耀中每日都从容安详。
小道两旁花草已及腰,听见花铲翻地的声响,闲庭信步至深处,望见身姿婀娜窈窕的少女手执花铲翻地播种。橘黄日光斜射她身影上,有朦胧的美意。
“阿香,你如此勤快,清晨便来种花。”向她打招呼。
她回首投以天真微笑:“姐姐,百花圃清晨灵气充盈,又有昨夜积累的露水滋养,此时撒花种最合适不过,顾公子送的花种能种许久。”
“顾笙……”
阿香丢下花铲走过来,拉住我手表情疑惑:“姐姐,怎么了?”
下意识轻轻抚摸下脸颊,又看看她天真的容颜。“容貌下的秘密已无法隐藏,必须解开它才能知晓其中缘由,你陪我去找顾笙可好,对外就宣称出海外采花,如此旖箩和阿娘才能不生疑。”
听完话,她眼睛里有些凝重,犹豫片刻方道:“既然如此阿香陪姐姐去。”
将百花圃交给花潆后才算放心。驾轻功,施出防水结界,离开阿修罗王宫。暗蓝色的海水似沉重空气在四周不安般涌动。
有升腾的气泡向上翻滚,迅速而急迫。
站在肩膀上的阿香抱怨道:“姐姐,斫迦罗山可真是遥远,去一次费好大劲,若是持地山就不用如此辛劳了。”
轻笑,她委实天真,如同初次见她时那般可爱。
“阿香,你是否仍记得我俩初次在持地山遇见的事情?”
“当然记得,那件事情阿香这辈子都不会忘。”
——
十年前,那夜色如魅。
因阿修罗王宫中香料稀缺,坊主婆婆命我到海外采花。持地山素来是常去之处,原本天色明媚如渲染之画,哪料本在善见山征战的阿修罗军会降落下来。
善见山多牛多羊多珠玉,可阿修罗军节节退败令大王心烦意乱。眼看触手可得的战利品沦为奢望,这些令阿修罗王暴躁愤怒。
当时我正独自手提花篮在山中觅花。赏绿叶与鲜花,煞是清新喜人,仿佛散着太阳的光斑。忽,轰隆声至,令人震耳欲聋。入迷的我不禁被惊吓寒颤抖。抬首观望,无数块大火球从天而降,直逼此处森林花海。慌乱的我忙四处躲藏,看见那处青石屹立便跑过去。
蔚蓝如画的天空被狼烟染成灰黑色。天空之上若群魔乱舞,寻香行拍打翅膀散发迷惑之香,提婆神群手执兵器刺出正义之刃,阿修罗军哀鸿遍野。他们从天上被攻打下来,或口吐鲜血,或残肢断臂,或面目狰狞。有些直直落在我身旁,看来就像从远处用力扔来的石子,迸发爆裂开来。
恐惧至极,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曾听闻修罗场血腥残酷,眼见时感受却是如此强烈。真害怕自己像株不起眼的植物被战斗殃及。
阿修罗王终无法抑制愤怒。他将身体变得巨大无比,无边咸海在他身躯之下若一泓清池。他向善见山伸出巨大手掌,帝释天又将他打缩回去。大王愈加恼怒,两鬓黑发竖起燃烧成红色火焰。
他又张开大口吐出火焰,霎时间将几座高山陷入火海之中。看见身披火焰的提婆神群与火焰山,他的粗糙嘴角勾起弯弧。
我看见人们身披火焰在其中奔跑,清新翠绿的植物已不再,他们翻滚着,蒸腾着,欢呼着,似囚禁于无间地狱的妖魔。空气中弥漫着狼烟和肉香的气息。
黑暗和痛苦降临,四方天堂已无光明和喜乐。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被狼烟刺激,两双眼眶不知不觉溢出清泉。它妄想洗净黑色铅华吗?
一颗古树如巨人般倒下了。带着恐惧和慌乱的心脏,我在黑暗和痛苦中不敢停歇地奔跑。
以帝释天为首领的提婆神群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更多的提婆神群从乌云中奉命迎战,寻香行若漫天蝴蝶翩翩起舞,它们散发迷惑之香,乾闼婆或手执玉箫,弹奏琵琶,抚弄古琴,击打皮鼓,他们全部飞上天去。狼烟燎原,染尽苍穹,衣袂飞扬,乐声四起,场面好不壮观!
悠扬的乐声在狼烟中弥漫魔力。阿修罗将士或头脑晕眩或自相残杀,原本的兄弟手足都变成敌人。见情况不妙,我试图用双手捂住耳朵,仍旧无用。我的头脑好似燃烧的炼丹炉,无法睁开眼睛,竟痛得在黑色灰烬中打滚。
后来的事情我有些遗忘了。只听见大王一声巨吼,紧接又听见波涛汹涌声,欲界内九山八海都颤抖不已。远处的土地江海裂开许多大缝。汪洋之水从大缝隙中流进宇宙星海,一发不可收拾。
一道裂缝正在眼前,延伸远眺,正及至大王那一掌之下。
海水从天上裂缝中倾泄下来,不断汇聚,在海中断裂的中心处形成巨大漩涡,不停泄露。
原来是大王将大海底打穿,四轮皆受重大创伤,亦惊动守护四轮的轮转王。
晃动愈演愈烈,阿修罗王的攻击奏效,天空之上以帝释天为首领的提婆神群皆被飞石砸落,身受重伤。乾闼婆坠落的乐器发出刺耳声然后崩裂开来。一只受伤的寻香行砸下来,令我瞬间昏迷。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暗夜无星,狼烟渺渺,残骸断垣数不胜数。目光所及之处除下黑色还是黑色。漫山遍野花海森林已不见。
想要起身,却激起阵阵刺痛,发觉身上压着只寻香行,另有些许碎石。她已死气沉沉,眼角的泪渍粘着黑灰。
我有些想哭,侥幸存活实属不易,必须自己解救自己。咬紧牙关,忍痛将碎石从身上移开。每个动作仿佛使肉体撕裂开。
虽片刻功夫,却已令我满头大汗筋疲力尽。
忽,听见微弱若唏嘘般的女声:“救,救我……”
有些恐惧,以为四处无人,缓缓回首,原来那只寻香行并未死!
心头思忖片刻,她始终是敌人,害我族人无数。“若我救你,你要伤我如何?”
她答:“求,求你救我,阿香定会向你报恩……”
她的气息微弱,就算用力讲话都令人心疼。我有些心软心疼。“那我该如何救你?”
“花草,花草气息,能助我疗伤,请你,将花篮中的花草,绕我一周为我疗伤。”
她轻闭眼睑,彩色华光染上她的羽毛,渐有光泽,片刻而已气色渐好。可我辛苦采来的花草却因失去灵气变干枯了。
“怎样,好些了吗?”
她站起来化作人形。仍记得初见阿香时那张稚气脸庞。她着浅黄纱衣很是可爱。“多谢恩人,阿香以后愿意跟随恩人为恩人效命!”
我有些犹豫:“你不嫌我丑?”
她摇摇头。
“若你跟我会吃苦头,你还,愿意吗?”我有些不自信。
她跪下来:“阿香这条命都是恩人的。”
果真是孩子呀。才能如此看待她的救命恩人。
夜色深沉如墨染,星光月色寻不见。
“那好,阿香,以后便由姐姐来保护你,走,我们回阿修罗王宫。”
再后来,四轮转王合力修复缺口,那本是大王闯下的祸端。也许,我们都为自己欲望利益伤害过他人,但那可能是不得已,若我是负面,亦有光华如媚的晴天。
世事无常,方长圆广,纵横交错。
——
“姐姐,你快看呀,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