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橘色晨光投照在石板路上,凹凸不平的缝隙中跳跃着色彩。一辆马车停在将军府前,河曲马棕色皮毛油光水滑,双目若宝石黑曜般深沉。仍是送我们来的那个马夫。他衣着朴素方便。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可以随时出发。”
华芙蓉今日穿得格外美艳,弦月型发髻插着珍珠桃花钗,着件品红色石榴裙,委实惹人注目。系在腰间的锦囊沉甸甸的,已装满古斯塔和卢比。
“走吧,优昙姑娘,今日可好生帮我照看着。”她唤道。
低眸淡淡回她:“是。”
途中有些拥挤,但马车是必须,想来她所需的东西极多。终于在一家锦缎商铺前停下来。花费很多的时间用来挑选,她唤我帮她挑选,说要学习清素的装扮给殿下看。事后又挑选许多色彩艳丽的锦缎,本性尚是难改的。
“优昙,把这些东西拿好。”华芙蓉将几匹锦缎放入我怀中。
又挑拣喜好的。“小音,还有这些,通通拿好。”
之后,我们又穿梭进几家食材铺、脂粉铺、瓷器铺、珠宝铺、杂货铺。虽有劳累,但见识许多宫中没有的东西。她又走进一家专售男子服饰的商铺。
老板娘笑盈盈招呼道:“姑娘要买些什么?”
她双目搜索一遍后,颇阔气地回:“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腰带都拿出来看看,我要买给阿爹。”
旁边木盒中放着些小的物件,有扳指、银笄、玉冠……
脑海中突地想起顾笙在林中散发模样,虽并非难看狼狈,但斫迦罗山中却是没有发冠的,下次给他捎去一个也好。指着一件发冠道:“老板娘这个怎么卖?”
“两卢比。”
“好的,就要它了。”唇角不知不觉已有喜悦。
——
夜半,细细聆听,空洞黑暗中有海水涌动之声。沉闷而浩大,有势不可挡之感。
斜对面处,华芙蓉闺房的光芒已暗。她今日忙碌整天想必甚是劳累。而我,此时此刻,竟有些欣喜若狂,高兴地无法入眠。因为方才终于从经卷中觅见,祇树给孤独园的具体位置。看着案几上那几卷经书仿佛从中散发着竹简的香气。
“月牙山,因形似月牙而得名,位持化双天以下担木山以南,祇树给孤独园便坐落此山中,每年七月十五举行孤独盛会,不拒来客,妖、兽、仙、灵等借以术法之光蜿蜒而上,园中美酒佳肴音乐香气繁华如梦。”
真是太好了,几日来终于找全孤独园的资料。下次去斫迦罗山可以帮顾笙找回家了。但喜悦之时,亦不忘记谨慎。小心翼翼地将经卷重新收入无尽袋中。
单手支撑脑袋,瞧瞧案几上的晶石,仍旧无法入睡,却怪我是太过兴奋了。就到外面四处走走吧。这么想着,虽来了几日,但却还有些许生分,闷在屋中委实单调。
——
当开心时,一路从暗中走来都是喜悦的。仿若步步生花。不知不觉间,已至将军府的前院,旁侧的鹅卵石道路走起来甚是舒适。连脚底都感觉松软。
忽,瞧见那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的样貌是华千魂将军,而另一个穿通身黑色衣服的男子看起来有些熟悉。偶然间他正转过身来,瞧见他的面孔,却未料到被惊吓到。黑黢黢的双眸中竟然没有眼白。
是那伽!就是那次在邀功盛宴上看到的没有眼白的那伽!他本该在王宫守护日月石,深夜来找华千魂将军做什么?莫非是要商讨关于王宫中的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压低气息,藏在那间房屋的拐角处,幸好未被他们发现。
那伽双目四处扫视,华将军对他双手作揖,又以手邀请他进那边的书房。待他们进去后,我便紧紧跟随过去。每个步伐都小心翼翼。就压身躲在离窗台最近的墙壁下面。
越是夜深无人,便越是容易被察觉,心想此处不觉抿了抿嘴巴。
“华将军!”那伽先道。
“那伽,说吧,究竟发现什么事情了?”华千魂声音依旧粗犷,却因谨慎显得甚是低沉。
“华将军,一直以来,你命我紧紧观察的那个人又出现了!”那伽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股说不清的邪魅。
华千魂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卜筮宫的巫官川焰,一直以来我都命你紧紧观察他,怕的就是因巫官这个身份,他会干涉朝政,没想到离去这么多年,他竟然会再次出现。”
据我所知,卜筮宫是处禁地,只有王族和巫官才能踏入。上次杰定王子带我去过一次,仔细回想确实没有见到巫官川焰,只是瞧见几个巫官学徒。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巫官川焰在闭关修炼。如今听来却并非我想的那般了。
“将军,巫官川焰,他,他怕是……”说着,那伽变得吞吐起来。这更让我吊紧心头好奇起来。
“难道世上真的有不死泉水这件东西?!”华千魂将军反问那伽。
不死泉水?!传说它能令人长生不死,可它只是传说中的东西而已,又怎么会变成真的,若真有人能长生不死,那岂不是违背天道伦常。
在此之前,我以为生活就是平平淡淡,守护好身边每个所爱所惜之人,忍得过一时可换来风平浪静,却从未想过某天会卷入一个天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一切此时此刻正逐渐被一一验证。
那伽犹豫片刻回:“是,据闻,他寻遍九山八海终于找到不死泉水。”
“唉。”华千魂将军叹息。“如今不死泉水出世,看来九山八海内又要再掀起阵阵狼烟,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他问。
“呼……”心头一紧,不知不觉间,气息被放得很大。我慌忙地捂住口鼻。心想这下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伽从房中大呼:“是谁在外面!”
顾不得那么多,拔起双腿就赶紧跑。管他何处,只要能藏身就往何处跑。
忽,前方闪过来个人影。一只大手倏地捂住我口鼻,死死反扣我的手,令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
天啊天啊,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