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少部分真气传入天赋异禀的少年体内,不但没有害处,反而能助他们练就武功,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当真气冲上你天灵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不是在这牢中,我铁定下山排真气去了。”轩辕帝老脸一红,道,“老头子我实在不想下山再去害人,但是又怕自己忍受不了真气冲顶之苦,所以干脆让赫连虎将我锁在这里。赫连虎这小子起初极不情愿,倘若将我囚禁于此,他的‘幻神指’算是废了。直到我以死相逼,他才顺从于我,不过他几乎天天前来劝我出牢,实在不行,便只给粥喝,想吊起老头子的馋虫,老头子也是经受不住,数次出狱下山。此番看着我一天天严重的疯癫病,赫连虎怕是以为老头子定有一天会再次忍不住求他将我放出牢,哈哈,他却不知,老头子这次是铁了心死在这黑牢之内了。”
薛天傲闻言有些感动,道:“这一切都是赫连家的过错,为何要让前辈以性命替他们赎罪呢?”轩辕帝沉默了片刻,道:“有些事情之间,环环相扣,永远也分不清谁对谁错,老头子只想将自己那一环断去罢了。”
薛天傲不再说话,轩辕帝的话已经在他心中刻下。是啊,无奈改变天地他人,却只有把持住自己这一环了。“可是,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乾坤之气?”良久之后,薛天傲问道。
轩辕帝回答道:“这就不得不提乾坤之气的第二种修炼法门,也是当年彭祖的修炼之法。这修炼之法我们传人皆知,对神剑的向往自然也没有你们强了。”他脸色微变,肃然道,“彭祖当年的修炼之法,其实是很残忍的,需要用生命来唤出乾坤之气。”
薛天傲道:“生命?”轩辕帝颔首道:“生命是世间最可贵最神奇之物,在逆境中会爆发出巨大潜力。从此入手,彭祖让两个从小一起成长的少年练两种互相吸引又能互补的功夫,功夫练成之后,先将一个少年的真气强行导入丹田,当然必须用自己的真气裹在少年真气之外,不然彭祖也是难以抵御外来真气。”他舔舔干瘪嘴唇,道,“少年真气经过一年半载之后,会在彭祖体内占据一大块位置,此时,再让另一位少年将彭祖体内先前的少年真气牵引出来。由于两位少年练的是相生互补的内力,牵引并非难事。真气被牵引出后,彭祖体内原本存放第一位少年内力之地,便会处于极端空虚之状,彭祖再将自己全身经脉封住,使丹田之气无法马上补充到空虚之处。”薛天傲道:“即是说,乾坤之气是宇宙万物最原始真气,当人体内的真气极端空虚之时,乾坤之气才能被激发出来。”
轩辕帝惋惜道:“但是,被吸出真气的那个少年,当即虚脱而死,而另外一个少年也最终因真气攻入丹田而亡。这样的法门太残忍了,彭祖之所以将秘密藏到神剑当中,也是不希望法门被世人知道之后,重铸他的过错。”
薛天傲想到了炎圣与寒尊,道:“原来我与彭祖,竟有着相似的经历,在无意之间,我吸了炎圣的功力,又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寒尊将我的身上的火劲尽数牵引出,就于乾坤之气的第二种练法不谋而合,难怪我体内会有乾坤之气。”天傲不顾有伤在身,朝轩辕帝跪下道:“请前辈指教晚辈自如使用真气之法,只有乾坤之气,才能打败赫连虎。”他只感叹造化弄人,身不由己,昔日如此不屑于此功,如今却要竭力去获取。
轩辕帝示意天傲起来,道:“你歪打正着练就乾坤之气,也许是天意,也罢,我便将自如使用真气的法门传授于你,你可要好好听着。”
薛天傲作揖谢过轩辕帝,轩辕帝道:“待你自如使用真气,可能要六七天时日,期间切忌心浮。”薛天傲道:“六七天?不知那赫连虎会不会在期间找上门来。”
轩辕帝笑道:“他被你打断了骨头,就是再高的武功,伤筋动骨也需上百天,你只要潜心照我所做便可。”
天傲忖道:“待我练好武功,定能打败赫连虎,救出大家。”
在轩辕帝的点化下,一晃数日已过去,薛天傲每日勤于打坐修炼,西夏侍从送来的饭菜,他只吃几口,便又投入到练功之中。他浑身经脉被封,无疑使身体处于一种空虚状态,更有益于修炼。
打坐之时,薛天傲的精神仿佛与身躯融为了一体,尔后又与整个天地相容,他仿佛看到寰宇中最初的真气在体内旋转,而后分出了阴阳两仪,随后,两仪又转为了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四象,四象慢慢分割为八卦,八卦最终成为包罗万象的六十四个方格,这些方格组合一起,如螺旋般在天傲体内旋转起来。
轩辕帝瞧得紫气从天傲头顶氤氲升起,也甚是欣慰,抓起肉丝欢快往嘴里送。三日之后,天傲终于睁开星眼,此刻尽管经脉受阻,气海却生出无穷内力,他四肢充满力量,将双拳捏得克拉直响,目视铁栏,自信忖道:“用我的乾坤之气,半柱香时间我便可以将铁栏震断。”
轩辕帝笑道:“真是神遇,年轻人,你的乾坤之气大成了,恭喜啊!”“可是既然我身上有乾坤之气,为什么赫连虎无法吸收我的真气呢?”薛天傲问道。轩辕帝道:“你的乾坤之气出自于自身,赫连虎自然无能为力,他就是个吃剩菜残羹的命。”
石门忽然开启,赫连虎领着众侍从来到薛天傲牢房前,薛天傲惊道:“赫连虎,你的骨头这么快就长好了?幻神指果然是名不虚传,竟对硬伤都有奇特治疗作用。”他微微催动乾坤之气,随时准备发掌。
赫连虎笑而不答,他一抚手掌,侍从从石门外带入数十人,这些人手被枷锁锁住,脚上戴着镣铐,待走近薛天傲才发现原来是狄青等人。左弦月见到薛天傲,心中高兴,叫道:“薛大哥,你还好么?”她借着暗光瞧出天傲面容憔悴,胸前更是附着绷带,一时心急,竟要冲上前去。赫连虎轻哼一声,反手一巴掌将左弦月打倒在地。众人见状皆是交詈聚唾,乐不思气得哇哇大叫道:“你姥姥的赫连虎,冲老子来,打女人算是什么本事!”
薛天愤怒之极,詈辱之言不绝于口。见左弦月勉强站起,紧紧捂住秀脸,天傲心中剧痛,眼泪不禁在眼眶中打转,道:“小月亮,薛大哥很好,薛大哥一定会救你出去。”他使劲握住铁栏,开始对这斑斑铁栏催动乾坤之气。
左弦月点点头,忍住脸颊剧痛,道:“弦月一直相信薛大哥,薛大哥也要照顾好自己。”
赫连虎啧啧道:“真是感人啊,你们两个人先前昏迷的时候手也握在一起,想必感情很好吧。”他忽然抓住左弦月的长发,一把将她拉倒在地,道,“倘若洒家将她的美丽脸蛋也划上几刀,不知道您还会喜欢她吗?”
“你敢!”薛天傲使劲摇着铁栏,吼道,“是男人就放开她,对老子来。你若是敢伤她,我要你命!”
狄青、孟云阳忽然齐齐用身子撞向赫连虎,赫连虎大笑一声,只一晃身便躲过撞击,回过头在狄青、孟云阳身上各重重拍了一掌,只震得他俩口吐鲜血,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手脚都被铐住了,还不老实!”赫连虎转过头对天傲道,“只要你告诉我,谁是真气的寄主,我便放了这位美丽的姑娘。”他手中的刀子在左弦月秀丽的脸上来回触碰着,每一下,都好似要割在薛天傲心中。
“放开他!”薛天傲双手和着真气拍打着铁栏,似乎要用出浑身的力道,直打得铁栏铿铿作响,“有种给老子半柱香时间,半柱香之后老子不用双手便能将你打败。”
赫连虎吃过薛天傲的苦头,笑道:“半柱香时间您能做什么?洒家为何要听您的?看来您是不想讲了,那洒家也只能为这位姑娘惋惜了。”他轻抚左弦月秀脸,不防弦月一吐唾沫,直中赫连虎手背。此等无赖之招却是左弦月向薛天傲学来,竟在此派上用场。
乐不思运功欲冲开枷锁,试了数次徒劳无功。听薛天傲如此说,他忖道:“半柱香时间,我要为老薛争取时间,也许只有他才能将大家带出绝境。”
左弦月面对冰凉的刀子,却表现出令人佩服的镇静,她惨然一笑,道:“薛大哥,不要管弦月,绝对不能让这个坏蛋得逞。”又转向赫连虎怒斥道,“坏蛋,你以为用刀子威胁别人,就可以办到所有的事吗?这种无耻的手段,正说明你走投无路,无计可施。”
赫连虎阴森笑道:“原来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是一位巾帼英雄,了不起,了不起,我最喜欢折磨有骨气的人。”
“哈哈哈!”乐不思忽然笑了起来,道:“赫连猪,你这鼠辈,对一个女娃逞什么威风,告诉你,老子就是真气的寄主,有种冲老子来。”他心道:“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命不值钱,倘若今天牺牲我一个人的命,能给老薛换来时间,救出其他人,那么到了阴间,我也有资本向别的鬼炫耀下自己的救世之命了,哈哈!老薛,老乐我把命都赌上了,别让我失望。”乐不思已经不畏惧死亡,当一个人视死如归时,还有什么能打败他呢?
“乐兄!”薛天傲惨叫道,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绝望。
赫连虎放开左弦月,笑吟吟地看着乐不思,道:“看来还是乐旗主识时务,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他阴森一笑,“倘若乐旗主诓骗在下,这小娘皮的命可就没了。”
乐不思哈哈大笑道:“你要真气,尽管拿去,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是你孙子。”赫连虎道:“乐旗主当真不怕死?还是想用缓兵之计?牢房的铁栏是玄铁所制,你以为薛天傲这小子真有能耐出来?”
乐不思笑而不答,只道:“我老乐最喜欢说笑话,死前就再给大家说一个。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娘得了重病,快不行了,就让我老乐给她最后再说上一个笑话,可是那个笑话老乐我是哭着说完的,哭着说完的,多可笑啊。老乐我今生谁都不欠,只遗憾自己从没有认真和娘说过心里话,就是到了她临死,说的还是笑话,哈哈哈!”说着说着他竟然狂笑不止,但薛天傲听出来,乐不思的笑声中夹带着无限悲伤之情。
赫连虎不耐道:“乐疯子,说得什么鸟话,送你去酒泉见你老娘岂不省心。”他将掌心贴至乐不思额头,乐不思浑身颤抖起来,但他没坐以待毙,忽然猛地一提气,用自己的内力将气海深处的乾坤之气使劲压了下去。
赫连虎笑道:“好一个乐不思,内力果然精湛,想吸出乾坤之气,看来要费些周折了。”他将双掌尽贴于乐不思额上,加大牵引力度,乐不思内力再难支持,乾坤之气正缓慢向额头行进。
薛天傲对着铁栏间隙刚要出掌袭击赫连虎,却见赫连虎笑道:“您可不要耍花招,当心洒家用乐不思或左弦月当挡箭牌哦。”
刘五与武夫人见状同时发难,两人四肢被缚,只得用头向赫连虎撞去,赫连虎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来,将二人点倒,赫连虎左手一离开乐不思额头,乾坤之气便被乐不思夺回一分。
但是,乐不思内力再强,始终无法抵挡赫连虎魔力的牵引,几次三番之后,乾坤之气终于进入赫连虎体内。乐不思看着薛天傲,色若死灰,微微动着嘴唇,轻轻说道:“我相信你,老乐我已经尽力了。”他骨软筋酥躺倒在地,笑容却仍挂在嘴角,让人不相信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啊!”薛天傲长啸道,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伤痛,手上的乾坤之气更是如江水一般奔腾而出。左弦月怆然涕下,乐不思的笑声好似在耳历历,听来却又如此遥远。
赫连虎饱食乾坤之气,如今红光满面,笑吟吟道:“来呀,再愤怒些,看你有什么本事!”
轩辕帝瞧着乐不思,忽然哈哈笑起来,他赤着双脚,竟然疯癫地在这牢房中放荡驰纵,口中喊道:“都是老头子我作的孽,都是我老头子作的孽。”说着又放声大哭,声响回荡黑牢,号恸崩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