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看了看凌小容的四周,确认了那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冤魂已经消失后,笑了笑说道,“凌同学,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居然又见面了。这次是要回家吧?”
凌小容笑了笑点头,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间默默的坐在了我和贾穹对面的座位上。
我清晰的听到身边的贾穹重重的咽了下口水。
“对不起,让一让。”一股粗豪的声音打断了我想狠敲贾穹脑袋的冲动。我抬起头,一张颇为凶恶的脸硬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名身披满是补丁道袍的大汉陡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张魁?!”我猛然站起身,刚要说些什么,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猛然让整间车厢晃了两晃。一件件放置在行李架上的行李在无形的大力下猛甩至列车的金属地板上。隐藏在我行李袋中的那块墓砖从行李袋中滚出,墓砖上的女性雕像陡然间变为红色,犹如血染一般。
面目凶恶的张魁看了看我,低声啐道,“怎么每次遇到你,都会遇到怪事!”
“前面的车厢呢?前面的车厢怎么不见了?!”一直蹲坐在这节车厢前门的一名民工突然大声的喊道。
细细的微风一缕缕从车厢前方涌入,惨淡的白光下,一条锈迹斑斑的铁轨无限延伸至未知的迷雾中。曾经与这节17号车厢紧密衔接的前16节车厢,已经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面……前面的车厢怎么突然不见了?!”一直蹲坐在这节车厢前方的民工,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神经质般颤抖着双手,缓缓地踏出车厢。
凄厉的惨嚎刹那间响起,那名可怜的民工刚刚走出车厢。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竖直剖为两段。残存的左半边身躯微微晃了两晃,噗通一声重重的栽倒在车厢地板上。
四处喷溅的鲜红血液,诡异的凝固在空中久久不散。仿佛车厢外存在有一面无形的光滑玻璃。
尖锐的惨嚎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从车厢尾部传来。那名惨死民工的另一半身躯诡异的自车厢的尾部滚入车厢。鲜红的血液和着残缺的内脏散落在车厢尾部的每寸地板。
浓重的血腥气充满了整间车厢。
数十人的恐怖尖叫声随之而来,此起彼伏。一扇扇紧闭的列车车窗被人奋力的打开或者砸烂。一名又一名心怀恐惧的男人,女人疯狂的试图从列车车窗逃离这个恐怖的地狱。
之后,却是几乎连成一片的号哭与惨叫。
刚刚自我面前跳出窗外的魁梧大汉,瞬间只留下两只粗壮的大腿。喷洒在空中的红色血液兜头将我染成了血色葫芦。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我禁不住弯腰狂呕起来。
啪啪啪连成一片的残肢落地声中,那些试图逃离车厢的众人,最终只变成了一堆堆残尸,重新的返回到这节恐怖的车厢。
整节车厢已如cult电影中的血肉丛林。
我强忍住胃部的一阵阵抽搐,掀开了砸落在凌小容身上的那截残尸。将已经呈半昏迷状态的她,勉力抱起。刚要回转身,试图逃离这片地狱。一名失去右臂的中年汉子猛然如疯虎般重重的撞来。
“咚”的一声闷响,怀抱着凌小容的我被这名疯汉硬生生撞出三四米远,一头碰在绿色的座椅上,瞬间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我渐渐觉得有人在轻掐我的人中。慢慢的,人中上的痛感越来越清晰。终于,我在发出一声长长地呻吟后,睁开了自己紧闭的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贾穹那张细长的瘦脸。之后,是凌小容那张满是恐慌与憔悴的白皙脸庞。
“你……你能不能别那么用力的掐他?”凌小容细声的说道。
“姐姐,您这个时候还是先别心疼他了。你没看见,我手都快掐断了。他还是挺尸般的一动不动么?”紧掐我人中的贾穹一边继续的用力,一边向凌小容抱怨道。
“靠!”我抬起右手,无力的拍了拍贾穹的手臂,“老子已经醒了,你能别掐了么?”
我缓缓地翻身坐起,面前是一堆堆行李垒成的环形简易围墙。而在半身高的围墙内,只有包括我和凌小容,贾穹在内的七人。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憔悴和满身的血渍。
“我刚才昏迷了多长时间?”我一边缓缓地打量身边的其他幸存者,一边问身边的贾穹。
“大概有三四分钟吧。”贾穹望着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向后蹲坐在车厢的地板上。
“这么短的时间内,整间车厢里居然只剩下这几名活人了?”我皱了皱眉,抬头向围墙外望去,只见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铺满了整间车厢,肆意横流的鲜血几乎将整间车厢的地板染成红色。
“我们能活下来,只是运气好而已!”贾穹无力的说道,“你也看见了,那些急于逃生的人究竟有多么的疯狂!”
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那一双双疯狂而又血红的眼球。
“大哥……大哥,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名年龄约为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语无伦次的突然向我问道,“我们现在究竟是在哪里?我们……我们还能从这里出去么?”
我望着一脸急切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的雾水。
那名男人却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大声的说道,“大哥,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我是朝远公司的总裁熊源,只要大哥你能让我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我愿意付给你一千万人民币……不,是一千万美金!”
我哭笑不得的望着面前这名陷入癫狂的中年男子,心中暗道,如今我自己都身陷绝境朝不保夕,又哪里有能力拯救其他人。
半癫半狂的熊源见我一言不发,猛的从随身携带的腰包中,狠抓出一叠绿色的钞票和四五把小巧的钥匙,“大哥,我真的没骗你。你看,我随身的腰包中放着的都是美金。你再看看这些车钥匙,不是法拉利就是保时捷……”
“大哥,这些车我也全送给你了。求求你一定要把带出这个鬼地方。我老婆刚怀孕……”
熊源的喊声突然戛然而止。中等身材的他在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呜咽声后,重重栽倒在我的面前。
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冷峻的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少年骨节毕露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根粗大的棒球棍。
“我是王雄!”一头红毛的冷酷少年简单的介绍着自己。之后,随意且傲气的拎起手中的棒球棍指了指角落中蜷缩着的一名少妇,冷声道,“王莹,我姐姐。”
“叶……叶春花……”同样蜷缩在另一个角落中的中年妇女,颤声道,“俺……俺就是想上省城吃次茶叶蛋……”
冷酷的王雄打断了叶春花的悲痛控诉,狠声对我说道,“我知道大哥你有能力离开这里。我也知道大哥你没有能力带走这么多人。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如果大哥你不肯带我走。那么这里所有的人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靠!我在心里一阵狂骂,和只知道用钱砸人的土豪相比,只会用棒球棒说话的中二不良少年显然更让人头疼,也更加的危险。
这群人脑子里进水了啊?!为什么都认定只有我能带他们离开这里。
“小子,你脑子里都是屎啊!”贾穹望着王雄吼道,“我们要是真知道怎么离开这里。还TMD和你们这群废物呆在一起干嘛?!”
“另外,别以为拿根球棍就可以凶的从街头砸到街尾。老子身上还TMD的有枪呢!”贾穹话音未落,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柄黑漆漆的54手枪。
下一秒钟,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直指王雄的额头。
“不要!”一直蜷缩在角落中的王莹,突然直冲到王雄面前,伸开双手遮挡住了凶相毕露的王雄。
一道鲜血瞬间从贾穹的鼻孔中流出。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样离开这里!”我顿了顿,伸出右手遮住了两眼放光的贾穹,真诚并且语气严肃的说道。
“也许有个人,能够让我们所有人都安全离开这里!”我继续目不斜视的说道。
“但是,那个人好像已经死在刚才的混乱中了。”
怒火中烧的王雄一把推开遮挡在自己面前的王莹,气咻咻的拎着粗大的棒球棍走到了围墙的角落处,蹲坐下来。
身材苗条的王莹朝我和贾穹轻笑致歉后,回转身蹲坐在自己的弟弟王雄身边。
一旁的凌小容则大声的咳嗽起来。
吱吱呀呀的球棒擦地声已经响了超过二十分钟。虽然,我和贾穹都对这种令人发狂的噪音深恶痛绝。不过,在没有贾穹的帮助下,我未必是那个红毛中二少年的对手。而贾穹,在有美女可以随时欣赏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挪动自己身体半步的。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尽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依偎在自己肩膀上的凌小容身上。
可惜正当我努力欣赏凌小容那长长地眼睫毛时,熟悉的男声突然出现在我的耳旁。
“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的话,就让那个满头红毛的小子不要再摆弄他的棒球棍了!”
我抬起头,身披破烂道袍的张魁陡然出现在简易围墙的另一侧。
“这里是人间与鬼界的狭间,也就是我们经常提到的黄泉道。”张魁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黄泉道?!”我急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站立在围墙外的张魁毫无回答我问题的兴趣,继续说道,“黄泉道上的阴差一向不喜欢人间的噪音。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让……”
张魁的声音猛然一紧,“你们的运气还真是差,黄泉道上的阴差已经来了!”
我心中一惊,猛然回转头,只见一条若隐若现的血色小径,不知何时已经低悬在了车厢中央。
嘶嘶的蛇鸣声中,熟悉的血色小径蜿蜒曲折,随风而长。
张魁的声音尖利而又急促,“如果想活命,就用面前的尸体盖住自己的身体吧!”
心跳如鼓的我,猛的跳出行李垒成的围墙,毫不顾忌地面上残缺尸体的粘滑与冰冷,将它们一截截的扔进简易的围墙内。
“我靠!你疯了?!”蹲坐在角落中的王雄愤然起身,一节细嫩的长腿,正砸在他的脑门上。
“少废话!”我回转身,再用力抛出几段人体残肢,“想活命的话,就屏紧呼吸把这些残肢摞在自己的身上。”
桀骜的少年刚想要反驳,深褐色的瞳孔却突然放大,一只诡异的身影瞬间自少年的瞳孔中闪过。
我猛的回转头,越来越响的诡秘蛇鸣声中,长长地血色小径已经延伸至我的身后,而在那条小径上,一只失去自己身躯三分之一的鬼魂正若隐若现的漂浮在小径上。
“擦!”我禁不住一阵阵的双腿发软,连滚带爬的翻进小小的围墙内。一把将正要转身回望的凌小容搂在怀里,满是血渍的右手随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小嘴。厉声对身边的人说道,“快!不想被厉鬼索命的人,就按我刚才说的做!”
然后,又奋力一脚将正满怀笑意,扑向王莹的贾穹踹到了那名卖茶叶蛋的中年妇女怀里。
“男人的责任就是保护自己身边的女人。是爷们的,就把自己身边的女人保护好!”
“擦,贾穹别总光顾你自己,快扔几块尸体在我身上!”
嘶嘶的蛇鸣声已经近在耳旁,长长地血色小径也缓缓地延伸至我们的头顶。虽然我和凌小容已经几乎全身浸泡在鲜红的血液中,但是那些匆忙覆盖在我们身体上的残肢其实并没有多少。我甚至可以透过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残肢,看到背对我直挺挺躺着的贾穹。
嘶——,长长地一声蛇鸣,一只白骨嶙峋的脚掌自高悬于我头顶的血径上走过。紧接着,一只又一只腐烂程度不同的脚掌从我和凌小容的头顶踏过。沿着窄窄的血径,越过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王雄王莹姐弟,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一股股咸湿的液体从凌小容的双腿之间流出。
一滴滴泪水同时自凌小容的眼中流出。
一只行走在血径上的鬼魂,突然停下了自己的缓慢脚步,不停扭转自己的脑袋。
我在心中一声长叹,真没想到,这些已经几乎化为枯骨的鬼魂的鼻子居然也能这么灵。
哗啦啦的金属声突然响起,那名四处扭头的鬼魂被一条长长地黑色铁链重重的抽了一下。
然后,迅速的化成了一股青色的飞灰。
缓慢的鬼魂长列继续一成不变的向前走去。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
但是,幸运从来没有站在我的身后过。
一只站在小径鬼魂长队末尾的鬼魂,突然回转身,破烂的头颅上那只唯一完整无缺的眼球,如利剑般直直的盯住了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