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市的冬季向来偏冷,尤其是夜晚,一旦过了冬至,所有人都恨不得躲在暖气环绕的屋子里不出来。而这样的冷天气,对于出自江城的苏冉来说,更是酷刑。
江城是出了名的四季如春,养得一方如水美女,偏偏出了苏冉这么个奇葩,脾气爆不说,就职业,干的是刑警。最重要的是,苏冉一家,除了她妈妈和奶奶,偏都支持得很,至于她姥姥,若是还在人世,兴许也要拍着桌子说不许。
这会儿,苏冉刚通过电话听完她妈的劝告,插上吹风机,一边吹,一边一手拨弄着她那头利落酷似男生的短发,脑子里回想起她妈刚才的话。
“冉冉,你今年也24了,该找个男朋友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个职业,你怎么找?”
“哎呀妈,大不了找个同行嘛。”
“找同行?冉冉,你自个知道这行有多危险,怎么,你还打算后半辈子两口子就在这刀尖浪口上过了?”
“冉冉,妈是心疼你,你干刑警也有四年了,从你上岗那天起,妈这心就没有一天放下来过,你能不能让妈安安心呢?”
……
想着想着,她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直到被吹风机的热风烫到,才赶紧关了。
刑警是她从小的梦想,她实在舍不得放弃,尽管这几年确实辛苦,尤其是严寒还要蹲点,随时出勤,追捕的又是最穷凶极恶的犯人,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丧命,但她怀着对梦想的热枕,硬是坚持了下来。
然而让家人担心,也是她所不愿的,她知道父亲和爷爷虽然支持她,也为了不给她压力从来不说让她回去的话,可是还是挂心于她。
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来,她心头一凛,为了区别,她有私人和工作两张手机卡,铃声也不相同。而此时,是工作电话的铃声。
“苏冉,快来东郊!有碎尸案!”
挂了电话,苏冉随手抓了大衣和围巾就往外跑,边跑边往身上裹。
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两个人正探头张望,看见她火急火燎冲过来一把拽住她就往里走。
“姑奶奶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你就要被抢饭碗咯!”老梁皱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苏冉好笑:“什么抢饭碗?”
队里的实习生小江急忙开口:“苏冉姐,里头来了个什么犯罪心理学专家,正在验尸,好像是刚接到案子就被局长叫过来的,已经说了一堆案情分析了,以往这都是你的事儿啊,可不是快被抢饭碗了嘛!”
这会儿正走到尸体旁,苏冉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间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身着黑色风衣,正在跟负责案件的龙队说着什么,她挑了挑眉,兀自走上前察看尸体。
见到她龙队虽然仍旧面无表情,眼里却明显透着些许欣喜。
“小冉,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季泱,国内知名的犯罪心理专家,也是局长的得意门生,最擅长这种案件,被局长特意邀请过来协助破案。”
苏冉这才抬头看清男人的脸,高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唇,清隽淡漠的眉眼,眼里仿佛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唔,初步判定,是个冷淡并且有故事的男人。
她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却见季泱像是没看见似的毫不理会,她眯了眯眼,心里不由有点火,从来都是她无视人,哪里轮到别人无视她!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季泱,等着瞧!
一旁杵了半天的老姜看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打圆场:“小冉,尸体为女性,名字叫许静,27岁,职业部门营销主管,死前未遭受任何性侵犯,身体也没有多余的伤痕。刚才季先生说,凶手职业是林木工人或者园林工人,年龄30到35岁,近期时常出入东郊。你怎么看?”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缓声开口:“尸体我刚刚看过了。关于职业,我补充一点,司机。东郊是富人们别墅的聚集地,而这些富人,通常都配有私人司机,因此,凶手如果是某位私人司机,进出东郊不仅不会引起保安的注意也方便作案。”
“关于年龄,我认为,是30到40岁,这样的犯罪手法,只有正值壮年的男人才有足够作案的能力。凶手近两年一定诸多不顺,和女人有过争执,并且,是白领以上阶层的女人。”
说完,她在尸体周围走了几步,捻起一撮泥土看了看,又凑近尸体闻了闻,周围的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这些举动,只有季泱神色淡然自若,没有半点惊讶。
“地上没有血,说明凶手是事先切割好尸体带过来的,并且,用碘水给尸体进行了清洗,尸体的左手臂切割处沾有麻袋的丝线,因此凶手是用麻袋装着尸体的。”
她说完,四周一片寂静,她有些得意的偏头看向季泱,却见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一时间气得牙痒痒。
这时季泱突然偏头对上她愤恨的视线,黝黑平静的眸子,让苏冉的嚣张气焰顿时熄了一大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得出四点。一、凶手除了园林和林木工人,还有可能是司机。二、凶手年龄30到40岁之间,近两年和白领阶层的女人有过争执。三、凶手处理尸体有用碘水清洗的习惯。四、凶手是以麻袋为工具运送尸体。”
这样的语气让苏冉灭了大半的火瞬间又烧起来,瞪着季泱,你说的比我还少!还好意思说我!
“我不反对。”
听到这话苏冉一下子又软下来,季泱眼里闪过一丝好笑。
“只是,在霖市三十二万的人口里,单凭这些,你要怎样找到凶手?”
苏冉沉默,的确,要在茫茫人海中凭这样微薄的条件找出凶手,希望渺茫。
她不发一言,静静看着季泱,等待季泱的下文。
“从尸体的皮肤和柔软度来看,是前天遇害,只要查找这两天进出的车辆人员既可。”
“凶手最近与人有过一次大的争执,不论男女。他脾气暴躁,目光阴沉,不太合群,孤僻,自大,没有妻儿。”
“他不修边幅,邋遢,做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少得可怜的收入,一个人住在狭小的民工宿舍,里面有一个切割机,是他用废弃的采伐机器改装而成,房间阴暗,有许多泡面盒子,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最重要的是,他所在的附近,一定会有动物的尸体存在——鸡鸭猫狗,他需要测试他亲手创造的杀人机器是否合格。”
季泱的语调越来越轻快,声音里却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尸体不远处的树下有雨靴的脚印,40码,根据泥土的深浅,我判断凶手在30到35岁之间……”
苏冉不服气:“季先生,请问,你是如何从泥土的深浅判断凶手的年龄?”
然而季泱没有回答,苏冉正准备再问一次,旁边的卢奇拉住她。
“季先生听不见。”
苏冉震惊:“听不见是什么意思?”
“就是指丧失接收外界所有声音的能力。”说话的不是卢奇,而是季泱。
他之前没有看见苏冉的口型所以不知道她有说话,这会儿已然看见他们的对话,出声打断,不由让卢奇感到一阵尴尬。
“所以,苏小姐,说话请让我看见,否则恕我无法回答你。”
苏冉嗫嗫诺诺地开口:“对不起。”
季泱不再理会她,继续分析,龙英投来无奈的目光,于是苏冉的头更低了。
“尸体确实是由麻袋运进来,林区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人来,凶手并不担心被人看见。”
“但是,由此,凶手只能把车开到附近,再将麻袋拿出来。搜查四周是否有车轮印。”
“私家车不会让司机开到这种偏僻的林区,只有可能是从事园林或林木事业,而一辆汽车随意进出仍不被怀疑这一点……园林工人只有每月固定的时间会过来,今天是19号,四天前才修剪过。”
所以只会是林木工人,众人霍然开朗,苏冉也早已经不自觉跟着季泱的思路走。
“林木工人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拥有一辆私家车,所以只会是工厂的货车,并且,不是每个林木工人都有权动用工厂的车,调查可以从这里入手。”
此时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所有人眼前仿佛透过重重迷雾有了一幅凶手的肖像,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季泱看向沉思的苏冉:“苏小姐,还有要补充的吗?”
苏冉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尴尬的薄红,默默摇头。
“那么,龙队长,我先走一步,如果还有事情再联系我。”
“好的季先生,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
“有人接我。”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苏冉看着他的背影,挺拔如青松,那样执拗,坚定不移的迈着步伐前行,她没来由地,有些心酸。
“魂归来兮~”李亮在她面前摆摆手,满脸的嫌弃。
“瞧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就是长的帅点高点白点吗,你至于摆出这么一副花痴样么!人家刚才可不仅抢了你历来的单人秀,还对你冷嘲热讽呢!”
苏冉抬脚就踹向他的膝盖窝,李亮冷不防被踹中,抱着膝盖只叫疼,老姜等人在旁边看着直发笑。
苏冉也不理他,径直往搜查队走:“再不管好你那张破嘴,下次我踹的就不是膝盖窝了!”
李亮一听,下意识捂住裤裆,一滴冷汗随着额头划下,这种事别的姑娘未必干的出来,可是这位,言出必行是众所皆知的。
“龙队,这是霖市第二起碎尸案了吧?”苏冉神情严肃,看着搜查队一个个拿着手电筒察看地上有无车轮印。
“没错,上一起还是五年前。”龙英眉心紧皱,语气沉重。
苏冉不语,他们都知道,要尽快了,凶手已然成为变态杀人狂,迟一步都有可能多一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