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站路的距离,陈宜凡是硬生生走过去的。
唐筱沫捏着裙边默默的跟着。
刚刚那一撞简直惊天泣地,她鼻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滴滴答答的在她浅色的裙边留下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烙印,害的她只能捏住有血迹的那一块别别扭扭的走着。
前面那个被撞了的人从头至尾也没皱过一下眉,跟没有疼痛神经一样让人觉得可怕。
也不知道他这几年到底怎么过的,整个人比以前还要冰冷不易靠近。刚刚跟他要求坐车也被无情的拒绝了,这种龟速散步似的回家仿佛就是为了刻意向路人展示她出丑的模样。
唐筱沫跟着陈宜凡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微微有些紧张。
陈宜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跟我一起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唐筱沫惶急的摇头。
她不明白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前的他,不会这样言辞犀利针锋相对的与她说话。可现在,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样尖锐的话语来刺伤她。
陈宜凡没有说话,深深的看了一眼她布满焦急的脸庞。
出了电梯,他不看唐筱沫,独自走向他家门口,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唐筱沫忧伤了。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到底进去还是不进去,万一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岂不是……或者,她就在外面等着,拿了东西就走好了。
“进来。”
淡淡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唐筱沫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套居室并不大。
很简单的两室一厅,陈设也很清爽,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很像他的风格。唐筱沫轱辘着眼珠子偷偷摸摸的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罗婉漾,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你在找什么。”陈宜凡从厨房端了杯水递给她,语气微讽。
“没,没找什么。”唐筱沫感觉自己被戳穿了心事,微微有些发窘,“你的手帕被我弄脏了,我去洗手间给你洗了。”
陈宜凡淡淡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唐筱沫不敢看他,更不敢接他手中的水杯,一溜烟的冲进洗手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宜凡看着洗手间的门,脸上神色不停变换。合上眼睑盖住满腹心事,再睁开时,面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他缓缓踱到书桌旁开始整理资料。
唐筱沫把自己关在洗手间将近半个小时。
手帕早就洗好了,但是她实在没有勇气走出这个门。
一想到这里是他的家,而他就在这扇门外,她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怕……她做出一些让他更讨厌她的事情。
冷静,他不是你的陈宜凡,他现在只是你的老师。唐筱沫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做了无数个心理建设之后,伸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她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抬起头扫了一圈,看到陈宜凡正头也不抬的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唐筱沫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还是默默的走了过去。
“你先坐沙发上喝点水,我还有些资料要整理。”低沉慵懒的声音从电脑屏幕后面传来,淡淡的有一丝疏离,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
“哦。”她转身朝沙发走去,盯着面前的水杯呆呆出神。
茶几上除了这一个杯子空无一物。等等,这个水杯是他平时喝水用的吧?一想到这里,唐筱沫的脸迅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她偷偷瞄了一眼陈宜凡,捧起那个杯子,眯着眼小心的看着杯沿,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下口……唔,喝一口水。
整个屋内静谧无声,只有陈宜凡敲击键盘的声音不间断的传来。
“那个,婉漾她今天没来。”唐筱沫坐立不安的捧着那个杯子,感觉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她有些惴惴的,想找个话题打破这种死寂一般的沉默。谁知自己一开口居然提起了罗婉漾,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得了。
打字的声音嘎然而止。陈宜凡抬起头来看着她:
“你就这么想见她?”
“不想。”她想也没想的摇头,遂又想起来当着他面这样直接说不想有些不妥,偷眼看了看他的神色,似乎隐隐藏着一丝危险,遂又心虚的改口,“也,也不是不想。”
陈宜凡眯了眯眼。
他站了起来,向着她俯下身:“那你想的是什么?”
要不要靠的这么近啊。唐筱沫腹诽,整个身体僵硬如石,三年不见他变得危险了好多。
“我不想去上课了。”她垂下头,顾左右而言他。
“为什么?”头顶上方的声音有着一丝隐忍,她感觉他的身体俯的更低了。
唐筱沫微微侧过脸躲开他几乎要喷到她脸上的鼻息,不知如何开口。
她总不能说,她不想看到他跟罗婉漾走在一起的样子,不想看到他对罗婉漾展露的温和笑意,更不想罗婉漾每次在她耳边提起那些她不知道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过去——那些对罗婉漾而言的幸福和甜蜜,像一根根尖刺,深深的刺入她的心底,将她狠狠的钉在十字架上,再也无力挣脱。
唐筱沫不敢看他,迟疑的张口:“我……”
“叮咚——”悦耳的铃声恰在此时想起。
陈宜凡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唐筱沫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整个身体软软的陷进沙发。刚刚他迫的那么近,近到她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宜凡,今天我实在太忙了,我过去的时候你都下课了。打电话给你也不接,我就只有自己过来了。我买了菜,做给你吃。”
门口传来罗婉漾轻快的声音,甜甜糯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唐筱沫觉得心突然塌陷了一块。
有一股子酸酸的感觉从心脏的位置直漫整个身体,她慌忙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已经走进客厅的两人。
罗婉漾嘴角噙着笑,跟在面无表情的陈宜凡身后,绕过玄关,一扭身就看到了呆立在原地的唐筱沫,她的脸瞬间一白:
“筱沫,你也在啊。”
“嗯,我……”
“她是来拿资料的。”陈宜凡接过唐筱沫的话,径自对罗婉漾说。
唐筱沫眼底划过一抹自嘲,就这样急着解释吗。
“这样啊。”罗婉漾眸色晦暗,数种情绪飞速交替,惊讶、了然、酸涩也有隐隐的不安,但很快掩了过去,她冲着唐筱沫笑,“我们要做饭吃,筱沫你也一起吧。”
“不用了,她拿了资料就走。”陈宜凡走向书桌,扯下电脑上的U盘,转身拿起外套对唐筱沫说,“走了。”
这是在赶她走了吧。唐筱沫苦涩的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她没有看他,闷着头向门口走去。经过罗婉漾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低低的道了声再见,出门进了电梯。
然后就看到陈宜凡跟着她走了进来。
说不惊讶是假的,她没有想到他会送她出来。唐筱沫低下头,不敢眨眼。
她怕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隐隐听到罗婉漾的呼声:“宜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