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陈方还真在想着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该怎么跑路,可是一看到这少女的面容,他就知道没那个必要了。
船舱里出来的人竟是路慧。
看到来人是陈方,路慧也是一惊,笑骂道:“怎么是你啊,大早上的发什么神经呢,弄得我一身都是水!”
陈方站在桥上,歉疚地笑了笑,忙道:“那个,刚才突然想试试手上的功夫怎么样了,也没想那么多,抱歉抱歉。”
路慧哼道:“光道歉就行了吗?你不觉得,要有些实际的行动才行吗?”
陈方一愕,翻身跳到了船头,不想牵动旧伤,咳嗽了两声,说:“好吧,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路慧看他这副样子,心中也稍稍有些不忍,捏着下巴,边思索边说道:“嗯姑娘我刚悟出了一套剑法,这样吧,你跟我回家,给我试剑吧!”
陈方微笑道:“好啊!”
路慧怔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方会答应的这么利索,她还以为以路家的声名,别人听到试剑两个字的时候,多少也会露出一点畏惧的神色的,可是陈方这么干脆利落地答应,她还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其实她不知道,陈方对于江湖上的名门名派,根本就不怎么感冒,中州路家的名号,他也不见得有多放在心上。
她更不知道,柳梦飞走了以后,陈方对于许多人,许多事,都几乎已经失去了感觉,就算是还有感觉,也被他封闭得差不多了。
艄公摆着长长的竹篙,顺着水流,一路而下。
两岸的风物,缓缓地向后移动着,清澈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
如果说关外的大部分是地狱的话,平阳城,就是少有的天堂。
陈方站在船头,迎着风,时不时地咳嗽着。
路遥的那一招毕竟是伤了陈方的脏腑,这让船里的路慧,怎么也觉得过意不去。
原本路慧还想着见到陈方时,狠狠地骂他一顿,好好给哥哥出一口气,可是一见面,看到陈方伤的更重,她的心,也有些软化了起来。
此刻她脱了衣服,正在船舱的火炉上烤着水湿的衣服,和陈方之间,只有一道竹帘隔着,陈方虽是背对着她,却又如何保证他心里没有一点的涟漪呢?
路慧笑了笑,看着帘外的陈方:“喂,你的咳嗽,还是被我哥哥打伤的吗?”
陈方没有回头,嗯了一声。
路慧自顾自地说:“我哥也真是的,打伤了你还让你走,不只是输了武功,连气度也输了。”
陈方咳嗽了两声,仍是没有说什么话,心里却暗暗地想:“可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没有输掉感情。”
陈方最后把路慧激走,就是想让她去照顾她哥哥。
有时撒些谎,尽管说对方一时间不能接受,可是过去一段时间,也许对方还会感激你。
路慧像是明白了陈方心中所想,幽幽问道:“你是不是经常这样,替别人拿主意?”
陈方愣了愣,回头问道:“什么?”
隐隐约约看到竹帘后的景色,陈方不禁脸一红,忙扭过了头。
一些封建礼教的思想束缚,虽然没有亲身地学习过,可在陈方心底里,这种思想,确实深深地陷在他的心底深处。
他也不知道这种根源是怎么产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何无垠,欧阳玉,死王子那样的潇洒。
可是至今他还在这样做着,就像到现在为止,他仍然相信自己爱的是柳梦飞一样。
路慧摇头笑了笑,像是在为陈方的胆小而遗憾。
“昨天的事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在你身边?”路慧问得很生气,因为不管是张流,还是路遥,看到她回来,都意味深长的笑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回去的目的,却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路慧怎能不气?
陈方没有回头,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问:“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路慧怒道:“我是在说,你昨天为什么把我气走?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陈方低声道:“你哥哥也受了伤,他也需要你的照顾。”
路慧恨恨地说:“既然你也说也,就是说你也受了伤,而且伤的比他更重,可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要我来扶着你,为什么!”
陈方叹了口气,咬牙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打伤了你的哥哥,你却放着路遥不管不顾,反而在乎我这个在外人的生死,你哥哥就算可以什么也不当回事,江湖人可以吗?”
路慧低下了头,紧咬着牙,却再也反驳不了什么。
小船一路顺风顺水,此刻已经快要接近路家的客寓。
陈方上次是迷糊着来,同样也是迷糊着走的,路家客寓在什么地方,他根本也就不知道,而这一次,他一路上和路慧吵个不停,也没有记住来时的路途。
路慧大声道:“陈方你就是头猪,一头只会让别人看笑话的笨猪,你替别人想,别人什么时候替你想过,你给别人做选择,可知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笨猪蠢猪死猪”
陈方大呼:“说得好!”
路慧穿好半干的衣服,走出来,狠狠地说:“人家骂你你还说好,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陈方却还是不敢回头,冷冷地笑道:“我是笨猪,不是病人!”
路慧气的脸都白了,一把将陈方推进了水里。
陈方猝不及防,扑通的一声栽了进去,立刻像是个旱地鸭子一样,胡乱的搅着水,大声喊道:“我我不会水的。”
船头的艄公看到这么一幕,急忙脱下外衣跳下水去,拦腰将陈方抱住,划着水,把陈方给拎了上来。
艄公原来以为这两人是一对恋人,发生点口角也正常得很,没想到路慧突然就把陈方给推下去了,这还了得,万一要是真淹死了人,他以后可怎么做生意啊!这才二话不说,把陈方给救了上来。
陈方本来肺就不舒服,这一下呛这一顿水,让他上船后更是咳嗽不止,隐隐还有血丝混杂在吐出来的水里面。
路慧娇笑着对艄公说:“船家你干嘛救他啊,让他在水里多呛几口水,或许脑子就灵光了不是吗?”
船家晃着竹篙,哈哈笑道:“姑娘说的是啊,以后一定要让我那女婿这样子好好开发一下智力。”
路慧弯腰看着陈方,满头的头发这时也还是湿漉漉地垂在两旁,还没有完全干的衣服穿在身上,更是雾里看花般,朦胧,而又性感。
“你没事吧,好女婿,不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吧!好了,我道歉就是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吧!”路慧微笑着看着陈方,期待着他的原谅。
陈方就算是个木偶人遇到了这件事也总该有些气性了吧!
路慧没有意识到,陈方的伤比他想象中地要严重很多,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直到陈方抬头看着她,两人眼神碰撞的那一刹那,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
她二话不说,一下子就窜进了船舱里。
陈方怒喝:“我不原谅你!”
他话音还没落,路慧扔下银子,一脚踢起佩剑,往手中一握,便又从另一头穿了出去,足尖在船头一点,旋身在水面上借力一纵,身轻如燕,如一道黄光,掠上了岸上的房屋。
“船家,银子我放在船舱里了。”
船家呵呵笑道:“诶,好嘞!”
别人究竟闹成什么样,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在乎的是,钱付了没有。
艄公回头看看陈方,微笑道:“这姑娘的功夫好得很,客官你看,我要不要把船给靠到岸上去?”
路慧站在房顶上,对着陈方摆了摆手。
陈方看到她这副样子,冷哼道:“用不着!”
陈方一跃而起,在船篷上一踏,扬手将一把筷子甩在了河中,筷子连成一条直线,还没落到水面上,陈方已经一脚一踏,直线射向路慧。
路慧脱口赞道:“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陈方离她已经不足五丈。
路慧不敢大意,嘴角一弯,转身发足狂奔。
陈方跳上岸去,深吸一口气,也同样狂奔着追向路慧。
路慧的轻功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可是想要甩掉陈方,还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转眼间,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好多,陈方眼睛里,路慧的背影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黄色身影。
路慧在房屋上蹦跳了一阵,落进一个宅院。
陈方看的清楚,脚下发力,也追了进去。
当双脚落地时,陈方才看的清楚,这个院子,就是上一次刘月丝住的那个院子。
水塘还在。
陈方环顾四周,路慧正站在水塘的边上。
看到她还在笑着,陈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说:“今天就是你找你哥哥来,我也非揍你一顿不可,给我过来!”
路慧嫣然笑道:“你还是在因为我推你下水的事生气吗?”
废话,不然呢?
陈方冷哼道:“我身上有伤好吧!你这样做我能不生气吗?”
路慧饿嘟了嘟嘴,笑骂道:“笨蛋。”
陈方双手一划,迅速在掌中聚起十数颗小石子,谁知还没有出手,路慧忽然做出一件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路慧把手中剑扔了出去,一下子跳到了池塘里。
陈方欲拦不及,路慧的全身已经没在了水里,他急忙跑了过去,路慧只是懒洋洋地游在水中。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陈方这样一点都不会水的。
陈方蹲在塘沿上,冷哼道:“你这是干什么?”
路慧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我把你推进了水里你生气了,现在我也同样在水里游一次,你不就解气了吗?”
陈方的脸还是尽量板着:“胡说,这帐有这么算的吗,那我还喝了好几口水呢!”
路慧继续笑道:“呵呵,这样啊,好办。”
她立刻潜进水里,往外吐着气泡,脸开始涨红,眼睛也渐渐闭了起来。
陈方开始还不以为然,心想臭丫头,别想我再上你的当。
可是看了一会儿,那水塘好像很深的样子,水本来就没那么清,她就这样越来越往下沉去。
慢慢地,陈方的心软了,哼了一声说:“好了,别装死了,快上来吧!”
水面上最后的一丝波纹也消失了,没有一个气泡,水面下却还是没有动静。
陈方稍稍有些发急,抬高声音说:“路慧!路慧!喂,你别闹了,我不生气了还不行吗?”
又等了两三分钟,陈方实在是急得不行了,高声地叫道:“路慧,路慧!你别吓我啊!”
一看到水下还没有动静,陈方也纵身跳了下去,本来身上就没干,也不在乎多下这一次水。
可是
他还是不会游泳
“救命啊!救命啊!”
陈方双手双脚扑腾着,大声呼救,希望路遥或者是张流听见了,可以进来把他们两个都救出去,可是结果,自己又呛了几口水,还是没有人理他。
这才叫欲哭无泪作茧自缚自作自受了。
哗的一声,路慧从水里冒出头来,双手撑住陈方腋下,把嘴里的一注水全部吐到了陈方脸上,然后哈哈大笑。
陈方呆若木鸡的看着她,眼睛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怒意,就算要有什么东西的话,也是那种紧张过度后,不再担心的那种轻松。
“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陈方居然不会水,想要救别人却反而被别人给救了,哈哈,哈哈哈哈”
路慧故意憋住气,把自己沉到水里面,好让陈方着着急,等陈方开始大呼小叫的时候,她再出来吓他。
没想到陈方直接跳下来找她了,虽然说英雄救美的动作不怎么利索,可这动机还是很纯的,路慧心里阵阵的温暖,这才露出头来,把陈方骂了这么一顿。
说是骂,可是他们彼此,却都没有生气。
陈方的脸上,甚至还有些笑意。
她身上的衣服这次算是全都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再也遮挡不住她的每一寸肌肤,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
陈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似乎要冒出火来,这股冲动,竟是连想多少次柳梦飞来自残都克制不下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