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满脑子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她都算是下嫁了,怎么可能自己做饭洗衣?这吃的是哪门子亏?
唐雅是宁愿在豪门哭泣,也绝不愿意在寒门中微笑的女人,就是因为冯坤极善于哄女人,唐雅又没有什么明辨是非的能力,很快就对冯坤投怀送抱了,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唐雅不知道的是,乡下平常人家,和她见过的那些豪门府邸是完全不一样的,乡下人家怎么可能请得起仆人?想去大户人家当仆人都没有门路,什么活都得自己做,而且这些年,冯家父母留下来的一些薄田资产也让冯坤败得差不多了。
刚开始的时候,夫妻二人僵着,谁也不去做饭,后来实在饿极了,要么回唐家去蹭饭,要么去姐姐家蹭饭,唐一鸣和安梦瑶本来就对冯坤没有什么好感,此时更是冷嘲热讽,一个红眉毛,一个绿眼睛,没有一个有好脸色!
冯坤的姐夫虽说有些家底,可对他女人这样无休止地贴补娘家弟弟早已心生不满,颇多怨言,如今更是到达极限,都已经娶了媳妇的人了,还不收心好好过日子?难道打算吃穷他这个姐夫,把他当成冤大头?
几次下来,姐夫脸色已经彻底垮下来了,一见冯坤夫妻来蹭饭,就阴沉着脸,说一些很难听的话,还对他女人放了狠话,要是再让她弟弟弟媳来蹭饭,就休她回娘家,给孩子另找妈,让她和她弟弟过一辈子去!
冯坤姐姐害怕了,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最怕失去自己的家庭,无奈之下,只得暗示弟弟弟媳,他们也不小了,该过自己的日子了。
冯坤唐雅虽然没有什么讨生活的技能,可都属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物,冯坤是少爷身子农夫命,唐雅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不去唐家,也不去姐姐家蹭饭,两人便只好去小饭馆吃饭,很快,唐雅不多的嫁妆就见了底,该当的都当了,该卖的都卖了,就是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样的坐吃山空,更何况,唐雅哪有什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冯坤原本以为老丈人丈母娘会给唐雅送很多嫁妆,可是一看箱底寥寥无几的时候,非常失望,暗中不高兴了很久,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有更大的图谋!
两人都是爱享受的人物,都以为自己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命,面对此时的三餐不继,捉襟见肘,两人矛盾空前爆发,吵闹不断,双方都觉得自己上了当。
此时,唐雅双手叉腰,骂道:“你这个骗子,你以前说会一生一世对我好的,你把我骗到手了,就翻了脸了,自己当起了大爷,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相信你的鬼话!”
冯坤不甘示弱,“你才是骗子,冒充什么官家小姐?有你这么寒酸的官家小姐吗?你的这点破嫁妆还不如隔壁村李香香的嫁妆多!”
唐雅气得满脸涨红,她好歹曾经也是唐家的小姐,怎么会落到这样窝囊的地步?“李香香?你去找你的李香香去,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有一腿,冯坤,你不是人,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相信你的花言巧语,被你骗得失了身!”
冯坤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是真的官家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有下人伺候着,有的是热饭热菜等着,有的是田租地契送上门来,你就可以和那些富家太太一样,每天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谁叫你没那个命呢?没那个本事,你还想当太太?真是做梦!”
唐雅的肺都快气炸了,这个男人成亲之前和成亲之后,完全变了一个样,没有任何的甜言蜜语,没有任何呵护有加,她突然想起姐姐,姐姐过的不就是他说的那种日子吗?
冯坤此时也突然想起了他费尽心思哄骗唐雅的最重要目的,不过他也听唐雅说过和她姐姐有些矛盾,双方来往很少,可是冯坤不这样看,到底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同宗的姐妹,总是比别人好说话的多,只要夏侯少夫人眉头稍微低一下,身上的首饰随便拿两样,就够他吃穿享受半辈子了!
冯坤这样一想,觉得时机应该差不多成熟了,又转而哄起唐雅,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哄得唐雅破涕为笑,夫妻二人秉烛夜谈,紧急商议家庭要务,吸取以前失败的教训,积极挖掘新的致富之路!
如今的唐一鸣在县衙里面做一个普通的办事人员,有一份微薄的俸禄,只能勉强糊口,按理说,他做官多年,多多少少会有些积蓄,可这些年府里早就被一帮女人掏空了,只能祈祷平日不要出个什么大灾小病,万一有一点点意外,就负担不起了,府中就会陷入三餐不继的危险!
其实对一个平头百姓来说,能在县衙里面混口公家饭吃,那是上辈子积了福,可以图个一辈子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可对于唐一鸣来说,那是跌落到了人生的谷底,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呢?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呢?
以前县衙同僚知道他女儿是夏侯府少夫人的时候,全来巴结他,讨好他,甚至还有人说唐大人在京郊根本待不久,很快就要调到京中去做一方大员!
可事情和同僚们想象的不太一样,自从唐一鸣被降了职之后,也不见他女儿打个什么招呼,把他提拔到哪个要职去,甚至有知情人透露,唐一鸣的这次降职就是他女儿促成的,目前就是为了把唐一鸣拉下来!
县衙的那些人也是人精,眼睛都毒着呢,见惯了人情世故,开始明白这对父女的关系可不像普通人家的父女关系那么好,要不然,哪有女儿看着自己父亲一路往下滑,不鼎力相助也就算了,反而乘机落井下石的?
这个时候,县衙的人都看出端倪了,夏侯少夫人是夏侯少夫人,唐一鸣是唐一鸣,两人没有什么关系!
自从因为胡乱判阮名扬的案子被降职之后,唐一鸣受尽了县衙同僚的嘲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和普通衙吏一般上街巡逻,到处公干,那些事务从来都是年轻人做的,唐一鸣这种曾经坐过高位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他不甘心,身边明明有这么好的资源,为什么一直利用不上?在官场上混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资源和人脉,他原本还想过去乾国,看能不能捞到一官半职,好歹也是乾国的驸马啊!
不过最后还是不敢,也不知道唐诗这个死丫头在乾国皇帝面前说了些什么,想想就没什么好话,那个丫头眼中要是还有他这个父亲,现在根本就不会只顾着自己享受荣华富贵,对亲生父亲的潦倒落魄视而不见。
他怕他找去了乾国,唐诗添油加醋地胡乱说些什么,说他对发妻谢微雨不好,乾国皇帝会找他算账,他小命只怕不保,其实在他看来,他对谢微雨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一直没生儿子,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正室之位,还想他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要怪就只能怪谢微雨自己不争气,谢怀敬太短命,这关他唐一鸣什么事?
唐一鸣虽然自知不是高风亮节的圣贤之士,但也自问绝对不是什么坏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没错,他对唐诗还有养育之恩,可是唐诗回报他的是什么?是一次又一次地陷害他,一个不相干的外人阮名扬都比他这个生身之父要重要得多,六情不认,连自己的弟弟妹妹也不提携,完全是养了个白眼狼,这样的女儿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想到这里,唐一鸣就有一种没有早点把这个无情无义的女儿掐死的悔意,要是早点掐死了她,现在好歹还能在潮阳当个县丞,不至于现在在京郊县衙处处遭人耻笑!
听说唐诗已经生了一子一女,看来她在夏侯府的位置是彻底稳固下来了,不再像当初那样需要处处小心翼翼,担心一入夏侯府就给自己娘家谋利益,会带来不良影响,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了,现在甚至不需要夏侯夫人,不需要夏侯元帅,也不需要夏侯少将军开口,只要唐诗一句话,就可以替他谋个令人羡慕的肥缺了。
到了这把年纪,他也不指望能高官厚禄了,只要能谋个油水多的闲差就行,可就是这样的小小愿望,如今也成了春秋大梦!
他名义上是夏侯元帅和夏侯夫人的亲家,可唐诗嫁到了夏侯府之后,双方几乎连面都没有见到过,更不要说能说上话了,这世上,有他唐一鸣这么窝囊的亲家吗?
真搞不懂这死丫头到底怎么想的,恨不得把娘家人踩到地底下去,比仇人还仇人,也不知道换个角度想想,要是他能当上大官,唐诗脸上也有光不是吗?
唐一鸣虽然百般不甘愿,可也无计可施,官场上混的同僚,是没有什么良心可言的,你风光的时候,有的是人捧着你,你落魄的时候,有的是人踩着你。
现在的唐一鸣,面对的就是终日的嘲笑和讥讽,县衙中若是有什么好差事,他还不能去争,因为只要他一争,就会有各种难听的话来了,“唐大人,听说令嫒是夏侯府的少夫人,哎呀,那可真是了不得,您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你是夏侯府的亲家,是夏侯府的贵宾,何必要和我们这些靠俸禄养家糊口的人争呢?你就大人大量,行行好,把机会让给我们吧!”
他在街上巡逻的时候,还经常会遇到有人指指点点。
“看,那个就是夏侯府少夫人的父亲!”
“怎么可能?夏侯府少夫人的父亲怎么可能干这个?”
“千真万确,我敢打包票,就是夏侯少夫人的亲身父亲!”
“阿呀,那是为什么呢?快说给我听听!”
这些长舌妇们对这种事情有天然的好奇心,东家长西家短,没完没了,她们只是当做饭后茶余的谈资,可是对于唐一鸣来说,这些话如同刀子一样,句句割在他的心上,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现在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上一任县令任期满了,看到新一任县令到来的时候,唐一鸣只觉天旋地转,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居然是阮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