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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赵晨

“跑!给我站起来!快跑!”教官一边倒跑着,一边凶神恶煞地怒吼,手中挥舞着短鞭,谁累得倒下,教官都会马上一个箭步冲过去给他来上一鞭子。

一群统一穿着蓝色短裤,白色短袖的青年人在一条尘土飞扬却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奔跑着,汗水滴入眼睛都没力气去擦一下,机械一般摆臂,抬腿,前进。在教官没有喊停之前,身体就不再属于自己,没人敢停止下来。

“作为一名光荣的帝国陆军,你们最好早点将‘跑’这个本能给我烙印在骨子里!吃跑着吃,睡跑着睡!”教官挥舞着手鞭,对着一群勉强站成队列,还在喘着粗气的青年们训话。

这时,一列泥黄色的军用吉普沿着道路疾驰而来。

“赵晨!出列!”教官瞥了一眼那辆吉普车,指了指站在队伍最左边的一名青年,大声喊了一声。

“是!长官!”赵晨缓缓跑出,来到教官面前站定,等候着命令。

“带他们跑回基地!”教官把短鞭交给了赵晨,然后一屁股坐上刚刚停稳的泥黄色的吉普车,吉普车再次启动,继续一路前去。

赵晨换手拿过鞭子,立正,敬了个礼,双目看着吉普车卷起一片尘土,渐渐远去。

等到吉普车已经离开了视线,赵晨才回过头,对着青年们一挥手道:“走吧!跑步回基地!”说完,他率先跑出一段,回头倒跑着,一路看着向他奔跑而来的战友们。

“集训已经快3个月了,每天十公里来回!去他/妈的银蓝帝国!”

“省省吧,咱们才跑三个月,小晨在军校的时候可是跑了三年!你看他抱怨了没!”

缓缓奔跑中,和来时教官在的时候不一样,战友之间可以说说话,甚至用家乡话抱怨几句,因为他们不单是新兵训练营的战友,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帕帕瓦拉星71068陆军新兵训练基地,只是这个星球里数之不尽的新兵训练基地之一。71068,是指这是银蓝帝国第7战区属下106集团军第8登陆作战师的番号简称。帝国106集团军是由天武联邦的军队改编而成的,直至现今,依然是全由天武人组成的部队,只不过效忠的对象不再是天武联邦,而是银蓝帝国而已。

※※※

人类的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即使进入了宇宙移民时代的后期,依然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和平,仅存于幻想之中。

天武纪2016年11月7日,银蓝帝国毫无预兆地入侵天武联邦,联邦在抵抗3个半月之后宣布投降,19个资源星,5个移民星并入银蓝帝国赫尔曼星系的星河版图。

赵晨是联邦抗战后出生的第四代,曾祖父赵怀华曾经参与过联邦抵抗银蓝人的战争,立下过战功。战后清算,赵怀华被处死。

根据银蓝帝国法律,非公民的18-26岁男性青年必须服兵役,为帝国而战!如果超过26岁的男性青年非公民还没有来招募处申请服役的,一经发现将会按逃役罪被处死。赵晨的爷爷赵俊光就在26岁生日前的一个礼拜入伍,成为了帝国106集团军的一名战士。那一年,他儿子赵广生刚刚出生。在入伍第8个月,赵俊光就在一个无名的小资源星上的一场小型遭遇战中牺牲。

“服兵役,获得战功点数换取帝国公民资格,为帝国浴血奋战!才是一个青年应该有的理想和义务。”

这样的横幅和标语随处可见。

当然,这句话在天武人中没有市场。他们对于银蓝帝国毫无认同感,只是被迫服役而已。

赵晨的父亲也曾在106集团军服役,那一年赵广生才18岁,他当时没有想过要结婚生子,留下后代,只想着如果没有公民资格,就不要遗祸子孙了。

赵广生在106集团军中成为了一名运输兵,从军10年,经历过许多战事,在28岁那年以帝国下士军衔退役。

在他退役时,距离获得公民的战功点数还差8点。

“我算是运气好的了,那枚旋刀撕裂弹击中车头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死了,隔壁老陈身子开了两半,血水内脏溅了我一身,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笑了出来,原来我只是没了一只小腿。”

这件事是赵广生从军时期最值得称道的事情,作为一名后勤运输兵,在整个服役过程中几乎没有什么获得战功点数的机会,但是他却差一点就做到了获取公民资格,并且最终还以士官身份退役。

在卡尔文星系大蓝雨星的一场大型战役中,赵广生开着运输车上前线拉伤员回战地医院,运送途中运输车被击中,赵广生的同僚牺牲,他失去了一条左腿,但最后,他一个人依然咬着牙坚持把车开回到战地医院,救下了12个伤员。

因为这件战功,赵广生获得了一枚帝国三级铜星勋章,并且授予了他下士军衔。

同年,赵广生因伤残退役,回到了故乡天武4号星高海市修纳尔贫民窟。

赵广生退役时才28岁,他把自己的战功点数换回来了一笔救济金,而且还是以士官身份退役。这样的人物,在当时的修纳尔贫民窟可是香饽饽,上门推销自己女儿的人差点没把门槛给踩烂了。最终,从小就认识,并且就住在对门的郭惠珍中选,成为了赵晨的母亲。

没有经历过贫穷的人,是无法想象贫民窟的残酷和惨烈的。

赵晨的发小现在的战友洪八,就因为偷吃了一块拇指头大小的肉,被他母亲追了四条街,打得遍体鳞伤,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而嘲笑他,因为几乎每一个非公民都经历过同样的事。另外一个战友徐伟干过更搞笑的事,因为去偷熟肉店的熟肉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被人追上暴打的时候,他还一门心思地顾着拼命往自己嘴里塞肉,即使那块肉已经掉到地上,满布泥尘。

老赵家算是家境比较好的了,但赵晨也没少挨饿,直到15岁那年考进天武陆军第一学院之后,他才过上了每日温饱的生活。

军校,不是谁都可以去考的!是赵广生拿自己的帝国三级铜星勋章换来的一次机会,赵晨从小就明白,如果他考不上,那么母亲郭惠珍绝对,肯定,百分之一百会把他生撕了的。

贫穷是原罪,能把一个曾经青春靓丽,乖巧贤惠的女人折磨成一个满嘴市俗,华发早生的大妈。能让她敢拿起菜刀把一个上门收保护费的混混砍得半死,并且在砍完人之后还在那个混混的衣服上擦去菜刀的血迹。

“哥,将来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老妈那样吗?”妹子赵莹瞪着大眼睛,抱着还懵懂的弟弟赵帆,一脸疑惑地问道。

“不会的!哥一定会给你们换一个活法!”赵晨揉了揉妹妹赵莹的头发,断然地回答道。

在军校,赵晨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成绩不高不低,不调皮捣蛋又不争强好胜。低调得让同班三年的同学都有时候叫不出他的名字,就连他的导师在发给他毕业证的时候,都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这个学生来。

缺乏存在感,这是他军校同期同学给他的一个评语。

赵晨的志愿是成为一名星际海军,或者,这并不是赵晨一个人的志愿,这是无数军人的志愿。

在星际战舰中的舰长指挥室那张宽大的椅子上,身穿着整齐华丽的深蓝色海军舰队军服,圆边军帽,意气风发。端着咖啡,看着台面上的星图沉思着,时不时地让身边站得笔挺的副官记录下自己的一个个命令,舰长台下方就是战舰的操纵大厅和舰队参谋部,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的命令执行着,大手一挥,舰队勇往直前。

可这永远不能成为事实,因为非公民的志愿只能填报陆军!也就是说,除了担当炮灰这个职责之外,他们甚至都不能驾驶战机,更别说是星际战舰了。

据赵晨所知,天武陆军第一学院的院长徐卫国是天武军人之中,获得军衔最高,担任职务最高的人。他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获得过帝国陆军少将军衔的人,最高职务曾经做过106集团军第78师的师长。要知道106集团军虽然是天武人组成,但是师长以上级别,几乎是看不到天武人的。就如同在移民星上,维持治安的是天武人,但是负责决策的却并不是天武人一样。

赵晨在他们新兵连中,是唯一一个军校毕业生,在新兵连中威信很高。即使他今年只有18岁,但是毫无意外,在新兵连训练结束之后,他将会成为一名士官,这一点,就连负责他们训练的教官都不怀疑。

“他天生就应该成为一名军人!”这是教官鲍伯的原话。

可能是祖上三代军人气质的沉淀,赵晨虽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天生的军人,但的确,他感觉待在军营会比待在家要舒服得多。

在这里起码能吃上饱饭,能穿着温暖的衣服,有自己熟悉的战友可以依靠,没什么不好的。赵晨相信,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小数,在他隔壁床打着呼噜的洪八就曾经说过,如果不是每日要训练,他宁愿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也不想回到修纳尔贫民窟。

赵晨也深感同意,只是训练罢了,在军校里不是也是如此么?

当然,这个想法在他真正踏上战场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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