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十一岁，在一片白雪皑皑之间奋力地练剑，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但是眼里的倔强却那么浓烈，也就是那惊鸿一瞥，她就那般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片废墟之中流眼泪，那是天水国的一片贫民区，天干物燥，不小心失了火，所有的一切都毁于一旦，百姓流离失所，那场面，连我这样的铁汉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是一个感性又善良的人，但是却硬是坚强的把那些担子都抗在了自己的肩上，问之，她答曰，那是她的百姓，是她的亲人。也就是那一天起，我确定我爱上了她。后来，皇上将她下嫁给我，你可知，那时候的我，内心是怎样的欢呼雀跃啊？”孙半仙动情地说道，这个时候的他，俨然是一个有真性情的人。
“确实只有身为镇国大将军的你，才能配得上我的外祖母。”凌梓渲也说道。
“成亲以后，我就事事顺着她，我们俩恩爱有加，我愿意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就这样宠着她。后来，牟远国发生暴乱，我奉命前去战场，却不曾想，就不小心撞见伪装成士兵的她，知道她的性子，我也不好让她回去，所以便让她伴在我身边，常常形影不离，可能也是这样的举动，引起了牟远国皇上的注意，他竟然用了卑鄙的手段，将她抓去做了俘虏，还常常凌辱她，直到……直到……”孙半仙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了，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要一想到当时的事情，思绪里悲伤的情绪就有如泉水般不断翻涌，那么痛彻心扉，饶是定力再好，也断然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吧。
“我可以继续一如既往的爱她，因为我爱的是她的人，可是，我不能接受，她怀了别人的孩子还想将她生下来！她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孙半仙激动地大声嚷道，哪里还有往常那和蔼的模样。
凌梓渲听了这番话，心情也顿时抽搐起来，但是她没有权利去指责或者是怪罪眼前这个她该尊称为外祖父的人，只是用一种不大平静的口气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爱，根本就是变态的！”
孙半仙冷静下来，凌梓渲的话确实足以让他细细地品味一下，这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他也曾想过，若是当初他的选择是让南屿将孩子生下来，那他们也会是幸福的吧？哪怕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但是却是南屿的，他爱她，自然也可以爱她的孩子。可是这个世界哪里有那么多的后悔，一错过，便已经是永恒。
“是我对不起她。”许久，孙半仙终于将这一句话给说了出来，已经皱纹密布的脸上也布满了泪痕，现在，谁也没有办法体会他的那种感受。
“外公，你确实对不起外祖母。”凌梓渲说道，相对于孙半仙的激动，凌梓渲倒是显得平静了很多，但是她每说一句话，孙半仙的心里就要难受一分。
“外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凌梓渲突然站起身，往孙半仙的身边走进了一点，靠在他的耳边，用一个很小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外公，您可知道，牟远国的先皇曾得过一种病，这种病导致他，根本就不能生孩子。”
“你……你说什么？”孙半仙听了凌梓渲的话，满脑子都在向他传递着不可思议的信息。这是怎样的一个消息啊，“那么，也就是说，南屿的孩子，是我的？”孙半仙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个消息让他一下子没有办法接受，心里的感觉有激动，有欣喜，但是更多的，却是悔恨。
孙半仙记得，当时南屿有过试图向他解释，但是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那个时候，他只是一味地觉得自己不能接受这个孩子，所以一直在试图说服南屿让这个孩子流产，却忽略了南屿的感受。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太自私。现在一想起当时的事情，孙半仙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那种噬心的痛，不知道当时的南屿是不是也是这般。
“我记得，你好像叫我外公，那也就是说，南屿当时生下的，是女儿。”孙半仙问道，他看向凌梓渲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些爱怜，这可是他的外孙女啊，是他与南屿爱情的结晶。
“是的，外祖母生下的是一个女儿，是我的母亲。”凌梓渲如实地说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已经在她的心里埋了许多年了，南屿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凌梓渲，连晚娘都知道的不多，所以凌梓渲也将这些都当作是一个秘密，她从来都不曾向任何人说起。
“她，好吗？”孙半仙问道，尽管没有说清楚名字，但是凌梓渲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母亲，晚娘。
“母亲很好。外公，您还记不记得当时天水国的皇后，也就是我外祖母的母后曾经收养了一个女孩，封号为新安公主的那个？”凌梓渲问道。
孙半仙点点头，说道：“当然记得，她与你外祖母的年龄相仿，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她公主的封号，还是你外祖母给争取的。”孙半仙说道，对于跟南屿有关的任何事情任何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又何尝不是爱的体现？
“她后来嫁到了魏启国，现在是魏启国的皇后，也是我的皇奶奶。”凌梓渲说道。
“为何？这里面可有神隐情？”孙半仙又问道，对于他所缺席的这二十多年来的事情，他现在想一次了解个透彻。
“至于皇奶奶为何会嫁到魏启国，这一点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外祖母生下母亲之后，带着她在天水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却一直过的很不快乐，后来皇奶奶就接着母亲到了魏启国，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养着，母亲的才情也是很好的，估计是继承了外祖母的，她在魏启国也可谓是天仙一般的存在，大家都将可以娶到她而作为一大幸事。后来，母亲与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的父亲，也就是皇奶奶的亲生儿子日久生情，二人后来成了亲，母亲生下了我和哥哥。”凌梓渲将自己家中现在的情况全部都说了出来。
孙半仙细细地听着，慢慢地，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种东西给缓缓填满了，那一种情愫，现在姑且可以称之为，温暖。
“也不知，我有生之年，还能否见一见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哥哥。”孙半仙不无遗憾地说道。凌梓渲一听，缓缓一笑，说道：“自然是有机会的，待我和哥哥将事情处理完以后，我就带着外公去魏启国找母亲和哥哥，若是他们知道您还在，一定会很开心的。”
孙半仙苦涩地一笑，自嘲性地说道：“怕是他们不会愿意见我。”
凌梓渲知道孙半仙在担心什么，跪在他的身边，伸出自己的手将他已经干枯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温暖地笑着，柔声说道：“不会的，外公，母亲很想念您。”
孙半仙也会心地笑了，凌梓渲继续说道：“外公，我给您将将母亲和哥哥的事情吧？”
孙半仙笑着点点头，他巴不得多听一点，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凌梓渲这么一说，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眼前，皇奶奶老是说，母亲和外祖母不像，因为外祖母的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而母亲太过于温婉，我以前还不在意，现在想想，发现母亲和外公倒是很想，尤其是眼睛，还有嘴巴。母亲也很爱笑，哪怕她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却也一直笑着。外公，您一定会喜欢母亲的。”凌梓渲笑着说道，一提到她的母亲，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融化了一样。
“我自然会爱她，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孙半仙笑着说道。
“还有哥哥，外公，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第一战神’这个封号？”凌梓渲问道。
孙半仙摇摇头，不无遗憾地说道：“我已经许久不曾关注过外面的世界了。”
“哥哥跟外公，可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外公以前是镇国大将军，威名令人闻风丧胆，而哥哥现在却是魏启国的第一战神，魏启国的大多数战绩，都是哥哥打出来的，就像当年的外公一样。我想，有了这么一个外公，哥哥能被人封为神祇一般的存在，也是情有可原了。”凌梓渲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得意，好像魏浔皓所得到的功绩，都是她的一样。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许是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缘故，所以孙半仙此刻对于凌梓渲口中的自己的外孙，有了浓烈的兴趣。凌梓渲笑着说道：“哥哥叫魏浔皓，我叫魏嵌离。”
“浔皓，嵌离……”孙半仙口中呢喃似的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眶又不禁湿润起来，这两个名字，明明是当初他与南屿商量着要给自己的孩子的用的，现在却用在了孙子的身上。“那你的母亲呢？”
“母亲叫晚娘。”凌梓渲说道，孙半仙又重复了一遍：“晚娘？”
“外祖母曾跟我说过，她曾经一度想到过自刎，然而顾及着肚中的孩子，所以这个计划就被搁浅下来，直到生下母亲，她再也没有想到过要自杀之类的事情，所以外祖母就给母亲起名字叫晚娘，晚娘，挽娘，意味着将娘亲挽留下来的意思。”凌梓渲解释道。当然，后面的那一句，是她根据自己的猜测说的，南屿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阿离，我想起你刚才说，你的母亲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可以说给我听听吗？”孙半仙一下子来了兴致，他爱自己的女儿，这是一个男人天生的本能，所以他也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凌梓渲点了点头，而后沉思了一番，这才说道：“当初母亲生下哥哥以后，被奸人所陷害，竟然被带离了远离魏启国的地方，丢弃在牟远国境内，也就是那个时候，母亲遇到了一个人，凌于七，他是牟远国的士大夫，对母亲一见钟情，将她带进了府中，但是碍于身份，不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所以让母亲做了侍妾，但是对母亲，确实是很宠爱的。再后来，凌于七娶了哪怕到现在还已让旺盛的南宫家的长女，南宫宁，而那个时候，母亲已经生下了我。南宫宁以为我是凌于七的孩子，所以对母亲和我百般刁难。后来父亲历经了千辛万苦，这才找到了母亲和我，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凌梓渲把这一番话说出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每多说一句，她的心就要难受一分，同时恨也要更旺盛一分，对南宫宁的恨，对南宫家族的恨，对凌于七的恨，对牟远国的皇室的恨，对那个陷害她的母亲，将她的母亲推向深渊的那个奸人的恨。当然，这些她都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让孙半仙有过多的担忧之前。
“这些年，可是苦了你们啊。”孙半仙动情地说道。凌梓渲立即摇摇头，说道：“我们不苦的，况且，能找到外公，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外公，您要答应我，待我和哥哥将事情处理完以后，您一定要跟我回去见见母亲，还有哥哥，当然，还有外婆。”
孙半仙不住地点头，他也多么想见见这些人，这些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挂。
“阿离，我还想问问你，为何你要来坳牙山？”孙半仙问道。
凌梓渲愣了一会，这才说道：“我有三个目的。其一，就是想来寻找你，因为外祖母曾经告诉过我，我的外公，就在坳牙山。第二和第三可以说是相同的，因为都是找骆灵彩。只是其中一个，是想让骆灵彩替我的夫君疗伤，另一个，却是很想问清楚一些事情。”
“你的夫君？阿离，你已经成亲了吗？”孙半仙不可思议地问道，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凌梓渲都不像是一个成了亲的人，却突然之间被告知有了夫君，那是怎么的一种盛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