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子刚欲开口,却正好有个男声抢到了她的前头,而这个男声,显然也是不受她欢迎的,正是昨天晚上找她麻烦的夏侯南泽。
“姑姑,别又拿好东西出来给人糟蹋了,听我父亲说,姑姑从小到大最喜的就是这君山银针,平常的茶只怕是一口不沾的,姑姑还在家的时候,别说是咱们这样亲近的人,就是府里的下人丫头,也都知道这一点呢,就是姑姑到别人家作客,都是自己带着茶冲泡的。”
夏侯南泽显然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着广仁王世子谢君羡,归德侯世子莫西风,当然,也少不了襄阳侯世子,安墨染。
安墨染陪着侯爷吃过了早饭,知道广仁王世子他们今天就要离开,毕竟在这逗留久了,被别人抓到又是个把柄,一边安排懂得种植稻田养鱼的人跟着广仁王世子和归德侯世子一块回去,一边准备给他们践行。
只是临走之前,三人都说来给侯夫人请个安,道个别,安墨染自不会拦,当然了,也是想见见自己的媳妇了,听落花说,少夫人一直在侯夫人的院子里没出来,伺候了侯夫人用饭,现在自己还没用上呢。
安墨染当时心就疼了一下,这丫头只怕还是头一次过这样的日子吧,只是安墨染也不会傻的冲进婆媳的相处中,把自家的小媳妇领走,毕竟这是侯府,不是普通的农家,而且安墨染也知道自己的娘没有恶意,想来是刚开始接触,两边都需要一个过程吧。
四人一进院子,就瞧见了侍棋的背影,正好往这边的亭子来,手上还端着新冲泡的君山银针,还有两碟点心,四人就知道侯夫人是在这边,待赶过来时,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安墨染瞪了一眼夏侯南泽,这家伙看来是真的打算跟他杠上了。
侯夫人听了夏侯南泽的话,也不大高兴,桅子就是再不济,如今也是侯府的媳妇,昨天自己这个侄子就找媳妇的麻烦,今儿一大早的又冲了过来,侯夫人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什么,可是心下却对自己的侄子恼意。
“侯夫人,我们是来辞行的。”广仁王世子谢君羡,与归德侯世子莫西风都笑着行了礼,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侯夫人瞧着这两孩子笑道:“原本应该多留你们两天的,不过知道你们也是事多,虽然年纪不大,可身上都挑着一担子的事呢,我也就不多留了,什么时候要是路过这边,只管到府里来说话就是。”
广仁王世子的身份要高贵一些,笑道:“侯夫人也有几年没进京了,若是什么时候进京,只管到广仁王府去做客。”
侯夫人笑着应了,然后才道:“正好新冲好的茶,你们也坐下来尝尝吧。”
侯夫人只与广仁王世子还有归德侯世子说话,有意冷落了自家侄子,就是想给夏侯南泽一个教训。
可是夏侯南泽显然是没把侯夫人的心思放进心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抿了一口茶,一脸的享受其间的样子,道:“难怪父亲在家的时候常说,什么碗配什么盖,莫要强求,就比如这喝茶,有些人注定了从生下来就是喝茶业沫子的,即便是给她再好的东西,到了嘴里,只怕也品不出好的味道了,平白糟蹋了好东西。有些人却是高贵的从生下来就该喝这种天下间也少有的东西的。”
在坐的人谁听不出来夏侯南泽话里的意思,桅子简直觉得有些好笑了,这般幼稚的公子,难不成夏侯家的品种就是这样的标准。
当然这话她不会傻的当着侯夫人的面说出来,毕竟埋汰了夏侯家,就把自己的婆婆也连带着埋汰了进去。
只是士可忍,孰不可忍,有些人,就以为自己披了一层华丽的外衣,却不知道,那层外衣透着腐朽的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支离破碎了。
“万顷春声卷浪花,孤舟晚泊天之涯,岳阳楼头无事坐,洞庭水试君山茶。”桅子手上轻握着官窑粉釉的茶盏,压下一口茶,方才吟道。
语音刚落,便朝着侯夫人笑道:“刚才母亲问媳妇,媳妇还没来的及答,虽然媳妇生在农家,可多少还是看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的,媳妇到是对这君山银针有些耳闻。”
“噢,说来听听。”侯夫人虽然不算是名门出身,可是在家也习得字,读过诗的,桅子的诗她虽品不出好坏来,可是写物,写实,写景,到是都含在其间了。
广仁王世子对这位新晋的侯府世子妃的印象还不错,笑着抬道:“昨天听闻少夫人一袭话,便能感受的到少夫人该是个知之甚广的人,如今君羡到是也乐意听听少夫人的赐教。”
归德侯世子莫西风也笑道:“我们这些公子,平素在一块最爱的就是吟诗,听曲,饮茶,摆酒,今儿正好,我也在这长长见识,听听少夫人说的有何不同。”
莫西风没听过桅子刚才说的那首诗,所以在他的意念当中,这首诗就该是这位侯夫人自己所做,只是一个贫家的女子,虽说现在家里的生活富裕了些,可是像这种一年只得十几两的茶叶,就是他们这些王公贵族喝起来也是挺谨慎的,可是瞧着这位侯府的少夫人的样子,到是如同白水一般的平常,这样的气韵,若非是大家养成,便是心胸开阔之人,据他们对这位侯府少夫人背影的了解,只怕是后者居多。
可是一个女子,占到了心胸开阔,可真是不多见,所以莫西风到是对这位侯府的少夫人越发的来了兴趣。
桅子看了安墨染一眼,得到了一个无声的支持,才开口道:“据我所知,君山贡茶因其产量较少,每岁贡不过十八斤,来自洞庭湖中的君山,形细如针,故名君山银针。属于黄茶。其成品茶芽头茁壮,长短大小均匀,茶芽内面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显露完整,而且包裹坚实,茶芽外形很象一根根银针,雅称“金镶玉”。“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就是用来描写君山银针的。”
莫西风与谢君羡对视一眼,到是没想到这位少夫人知道的这般详细。
侯夫人听了,也笑了,道:“你说的这个雅称,我到是知道的,“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这句好,到是与这君山银针冲泡起来的样子全部描写了出来。”
桅子笑道:“自古文人便会常把一些名山、名水、名楼、名茶连在一起,没有无边的洞庭,滔滔的湖水,就难衬托出古楼的雄姿,没有名山,也很难孕育出闻名天下的名茶,不是吗?如黄山茶农制出了黄山毛峰、庐山云雾孕育出庐山云雾茶,洞庭山中生长着洞庭碧螺春,都是因为地理环境所致,君山茶色味似龙井,叶微宽而绿过之,这也是它与别的茶叶的区别。”
“少夫人这话说的好,名山,名水,名楼,名茶,的确,自古文人情怀,诗意盎然,这样的情景美致,确实很容易让诗人一展情怀。”莫西风想像着那样的情形,徜徉山水间的自在,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桅子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到是听过一些关于君山银针由来的传说,似乎最早这个茶到不叫这个名子。”
侯夫人一听也来了兴趣,笑道:“喝了这么我年,我到是没听到这茶还有什么传说,正好,咱们几个今儿都饱饱耳福。”
夏侯南泽见自己的姑姑一味的抬高桅子,心下有些不满,自己的妹妹喜欢安墨染,自己的姑姑不可能不知道,不娶自己的妹妹做媳妇也就罢了,偏偏娶了这么个样样都敌不过自己妹妹的,原本他想着或许是襄阳侯的意思,姑姑心理定是不乐意的,可是这会瞧下来,自么看怎么像姑姑也是乐意的呢。
这样一想,夏侯南泽的情绪就越发的不好起来,想着爹爹私下曾说过,姑姑现在与夏侯家不一心了,夏侯南泽就越发的沉了脸色,看着这位侯府的少夫人就更多了几分不屑,哼道:“少夫人可别拿那种道听途说的消息来糊弄咱们,回头咱们要是查出来有半分不实,到时候少夫人可就平白得了个妖言惑众的名声呢。”
安墨染的眉头一皱,只是不好开口。
莫西风像是没听明白夏侯南泽话里的意思一般,笑道:“知道你们表兄弟关系好,可也不必在咱们面前表演亲近呢,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趁着临走之前在少夫人这多长些见识也是好的,回头啊,咱们就能回京里跟别人显摆去了。”
谢君羡也点头道:“就是这话,也不知道少夫人可会冲茶,要是能欣赏到少夫人冲茶,咱们也算是大饱眼福了。”
莫西风是真的想瞪一眼谢君羡,当然,要是不太明显的话,这丫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侯南泽就是死咬着人家少夫人的家世呢,你到好,还想着让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出来给你冲个茶艺,你怎么不一下子被茶灌死。
谢君羡有些口无遮拦惯了,这会儿话一出口,又开始后悔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夏侯南泽嘴角挂着轻蔑的笑,道:“世子只怕要失望了,人家啊,估计也就会喝个水罢了。”
“南泽……”侯夫人有些不赞同的开口。
只是侯夫人的话方一出口,桅子就笑着接道:“世子与我说今儿在坐的除了亲戚,就是与他极说的来的,虽然于冲茶之事上,我只学了个微薄,不过既是熟悉的人,也不过是凑个趣,大家不嫌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