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安乐椅上,缓缓地摇动着,望向逐渐变黑的窗外,心中冰冷的恐慌正在不断变大。她只能看见窗户上自己的映像:那是一个陌生人的面容。她在恐慌中活了那么久,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他回来晚了,这可不是好兆头。他的晚餐已经盛在了盘子里,盖着锡箔纸,放在烤箱里温着。他回来晚了,不只是晚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因为酒吧两点就关门了。明早七点还要上班,她累坏了。她不知道他是否会醉醺醺地在街头蹒跚,还是已经死在哪里的水沟中。就这两种可能相比较,她比较期待后者。
她摇得更快了点,看见路上的车灯发出的光。灯光扫过房子,她吐出一口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憋气。她的脉搏跳得太快,胃也不舒服,整个人感觉难受极了。他又恶习不改,她很反感。她一手紧握着蓝色水晶念珠,一边轻声不断念诵着“万福玛利亚”,看着窗户上陌生人的脸,祈求能够被拯救,尽管她知道,自己无法得到救赎。
对于那扇门打开后的无望和确信,让她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就好像是陷阱中的小动物一样。她不知被捉到的动物有没有聪明到像她那样,希望一死了之。而必须活下去的三个理由,正睡在楼上的床上。
灯光转向车道,她的心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哦,上帝,上帝啊。”她暗自低语道,起身向门口走去,就像一位贤良的妻子。她眼中充满了怒火,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即将涌出。她坚强地忍住泪水。她心中的力量一次一次令她失望,而恐惧则用冰冷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她的灵魂,用力地挤压着。
门砰地开了,她从他脸上看得出,今晚过得不太好。她换上了欢迎的微笑,双手不停颤抖,念珠发出细碎的响声。他双眼充血,她从远处就能闻到酒味。屋子里有个魔鬼。上帝帮帮她吧,因为没有其他人了。
他小心地开车回家,深知要是被警察盯上停下,自己的麻烦就大了。唔,也没那么严重,卡洛斯叔叔总会把他捞出来的,但何必白白去牢里走一遭?接着他还要处理母亲父亲留下的烂摊子,还有那个又胖又蠢的女人,他的下半生都要和她拴在一起。
生活,这算什么生活?简直就是个玩笑。自从让她怀孕后,他就不曾有过什么自己的生活。而这状况竟然发生了三次。
他慢下速度来,像个好孩子一样遵守交通规则。他并没有很醉,再说了,要是他发生了交通事故冲进沟里,她就能拿到保险赔款。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肯定很想拿到那笔钱,他如此想道。他知道她会坐在窗户旁,就像他母亲一样等着他。他不知道她是坐在窗前还是不坐在窗前会让自己更加气恼。他想起上一次她没有等他就上床睡觉,还舒服地打着呼噜。但是她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因为她知道家里谁说了算。
在他离开酒吧前,朋友问他,这个点回家是否会下场糟糕。当然,他纠正了那个朋友,但他知道,她脸上会带着那种长久受苦的表情,而他看到这种表情就会勃然大怒。她以为自己是谁?
正因为她,他总是被解雇。正因为她,他上不了大学。正因为她,他只能干着这份讨厌的该死的工作。
如果她能打两份工呢?如果她很聪明呢?聪明的女人最糟糕了。她们根本不知道何时该闭嘴。她最好还是去工作,烧饭,打扫,带孩子,因为一切走到今天这步,全都是她的错。
他想起自己在酒吧里搭讪的金发女郎,那才是个热辣妹子。但她趁他去上厕所时打问了有关他的情况,等他出来时,便说自己不会和已婚男子乱来。他真想狠狠给她一拳,结不结婚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就是逢场作戏,但要是能来一发,倒是能让他心情愉快不少。现在要想来一发就只能回家了,而他昨晚告诉妻子说,她太胖了,让人生不起性趣。他真喜欢她听到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射门,得分了。
他把车停在车道上,下车,走过人行道,撞开门来。对,她就在那儿,脸上的表情他难以领会。这张脸就是他一切缺点、恐惧和失败的来源。怒气转变为强烈的憎恶;他看见那些念珠,知道她在祈祷什么。上帝帮帮她吧,他想,因为没有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