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功夫,云舟才至山前,近处更显其磅礴。
清霄在云舟上坐得安稳,突觉身体一阵清凉,貌似穿过一道无形的水幕,视线都变的清明不少。
眼前的山不再一味的高大荒凉,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山间走兽跳跃,偶有山猿长啸,一声鸟鸣,一排灵禽逍遥九天之上,到处生机盎然,如诗如画的景色,简直人间仙境。
抹了下眼睛,清霄诧异,反差为何如此之大,早先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份景致。
“你们方才看见的是外山,是被‘逆水幻沙绝阵’幻化出的景象。”方修杰许许说道:“若把此等灵天福地彰显天下,说不得会有什么麻烦。愁空山自是不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法力一转,云舟打了个弯向上笔直爬升,中途又环绕一圈,清霄大致看清了愁空山的格局。
属莲花峰种,一座山上有数十个峰头,从外至内围合。
云舟下降落至最中间一峰,却是一个广场,白玉石铺成的地面,千丈方圆空无一人,连鸟兽之声都稀疏了不少,凭空的多了几分庄严。
正前方一座大殿巍峨,红漆青墙,飞瓦连天,一尊大鼎立于殿前,里面上了数根檀香,只见青烟袅袅。
殿门正上方挂着一张厚重的门匾,上面写着三个端庄的大字——扶摇殿。
众人进殿,内部更显宽敞,却是有不少人在内。
上首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白色的道袍一尘不染,头发黑中有白,盘成道髻。狭长的双眉下是一对深邃的眼眸,此时正看向众人,嘴角微勾含着温和的笑容,一看就让人心生亲近。
这就是愁空山山主?不怎么老啊,真的有四百岁吗?清霄仔细打量着上方,突然和男子目光对上,心神仿佛被摄入,脑海一空,忙移开目光。
在中年男子下方左右各有一排人,数过去一共六人。左边一排先是一个老者,仙风道骨,静坐无言,从其能坐在下首显然看出是愁空山德高望重之辈。
第二个是一个妇人,虽然面相有三十余岁但从其如画的脸庞能看出其人年轻时必定风姿绝世。不过妇人眉宇间却隐现幽苦,脸色清冷,生人莫辟,手里端着盏茶,淡淡的扫了眼众人就不再关注。
座尾坐着个发福的男子,一直笑容满面,因为肥胖之故笑起来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右边相对的也是两男一女,第一个是位驼背老者,手里拄着根拐杖,白发苍苍但束的整齐,面露慈祥,眼内却是点点微光隐现。
次一个坐着位美妇人,不似众人穿着端正,此人却是一袭彩裙火红,绝美的脸庞上一双丹凤眼妩媚,笑靥明艳不可方物。
最后是位负剑男子,相貌堂堂但不苟言笑,坐得挺拔就像一柄利剑,目光看来都带着锋芒刮的人皮肤生疼。
方修杰上前,躬身行一礼,而后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凝练下语言传音给上面一众长辈。
正中央男子沉吟着听完,眼睛一转放到清霄身上。
清霄见山主不知为何看向他,思考后淡然抱手行礼。
“你叫清霄?”男子问道,声音宽厚且温和。
清霄应是。
“听方修杰所说他们救下你后你没有先行感谢反而说了声:你们也该死?”
清霄默然,但还是肯定的点头。
身边其他仙择弟子尽数看来,眼中带着惊讶和不解,有一个人除外,脑袋锃亮的小胖子没有惊讶,眼中冒光,竟是发自肺腑的崇拜。
那红裙美妇人也是一双妙目转动打量着清霄,透出小女人姿态的好奇。
“你何以这样认为,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做法有错吗?”
清霄沉默,须臾后深吸了口气迈前一步说道:“你们有错!”
眉目一挑,男子“哦”了一声说道:“那你讲来听听。”
心里构思了下清霄说道:“身为仙道中人,见凡人无辜百姓遭劫却没有提前制止,相信修行界斗法不会少吧,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若任由此类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发生那么人世间何来太平之说。”
“其次!”清霄扫了眼旁边的方修杰才继续说道:“既然见到魔教贼子为祸人间还不将其留下,这和放纵又有何分别?”
一声娇笑声响起,却是那红裙美妇人捂着小腹笑弯了腰,过了半响才直起身笑道:“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
男子听完清霄的话神情露出古怪,轻笑了声看向方修杰道:“别呆站着了,这是怪你呢,说你太弱,连人都留不下。”
方修杰好是尴尬,嘴抽了抽无奈看了眼清霄才抱手说道:“山主明见,对方毕竟是个圣子,吾不善拼杀之术,单纯应付自然绰绰,但若要留住那人..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霄师弟谅解。”
“罢了,罢了。”男子摆摆手示意作罢,下一刻其站起身来,前行两步目光一凝说道:“其实在我看来,你的责怪都有点莫名其妙。”
“第一,修者不是神仙,不能预知天下事。就算能,一天尽是处理这些事那我等还修什么道啊。”
“第二,修者斗法殃及世俗这种事与我们有关系吗?我们有必须的责任还是义务要去处理这种事?虽然魔宗那小子说话并不中听,但在吾等眼中,凡人,说实话和蝼蚁的确没什么分别。”
清霄怔住,紧咬嘴唇,一阵怒意上涌,紫府血线隐隐跳动又有脱困之兆。
“论及这场灾祸发生的缘由要怪就只能怪两个人。第一个就是那魔宗晚辈不遵循修者的规矩,斗法时牵及凡俗;至于这第二个人就是你自己!”
“你太弱了,弱到连保护家人的能力都没有,若你有大修为傍身,这场灾祸会降临到你头上吗?若你有能力,会被玩弄股掌之间,还用得着奢求别人来相救?”
清霄咬牙,满腔怒意霎那间尽数转凉,凉透心头,悲哀莫名,突然地无力感传来。是啊,这些道理他都懂的,只不过下意识的不想承认而已,这一切怪得了谁呢,怪自己倒霉吗?
殿堂上陷入沉默,男子静静地看着陷入凌乱的清霄半响后说道:“好了,事已至此别再想了,也别怪谁了,生者是福,你既然踏入愁空山的大门就代表着你还有机会去追究此事,安下心来好好修炼,待你问道逍遥之****就可以亲手给此事画上个句号。”
男子伸手弹出一道剑光射入清霄体内,剑光通识直达紫府,那一缕血魇元炁见得剑光竟然微微颤抖,有些惧怕。
男子淡淡一笑,手指轻摇,清霄体内剑光随之斩下,只一下那血魇元炁就只剩兔毫大小,手指再动眼见就要根除,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两眉一皱再展开,却是放下手指不再施为。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左边首座的老者眯起双眼不语。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又有一批人进殿,都是些与清霄年纪仿佛的年轻人,是此次选拔的五十余位外门弟子。
男子坐回上首位子神情转肃说道:“吾乃‘萧衍一’,愁空山第八十四位山主,此次仙择加试炼选拔弟子共六十一人。”
“相逢即是缘,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和愁空山有缘分的人,也都是有能力的人,公认的天才。但是你们才刚刚站在修行的起点上,谨记要维持一颗道心莫要懈怠了自己,究竟是龙是虫看的还是你们后天的努力。”
“至于现在,该是磨磨你们浮躁的性子了。”
不再多说什么,萧衍一吩咐一二就摆手遣走众人,扶摇殿又恢复寂静。
此时左边一排首座老者开口说道:“山主未将那小子体内的血魇元炁除干净?”
萧衍一呵呵一笑说道:“果然瞒不过灵师兄法眼。”顿了一下萧衍一继续道:“那小子表面悲切实际内心坚韧,经过此次劫难的洗礼想必心境成长了不少,是一个修道的好苗子。”
“但他要追赶的对象可不是个普通人,我留下那一丝血魇元炁也是起一个鞭策之效,迫使他加快成长的步伐。”
老者点头肯定,但旋即又皱眉说道:“收此子进山好吗?虽然刚才见到,但从其话语中可以看出他对愁空山还是有一些隔阂的,而且..”老者顿了下又道:“我总感觉那小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透出点魔性。”
对面红裙妇人也是点头接到:“的确,我也有这种感觉。”
“一个凡人被血魇元炁浸蚀不带点魔性那才叫奇怪。”萧衍一不以为意地摆手道:“此子或许想法有些极端,但从其对家人的在乎程度上可以知道是一个孝子,有孝就有义,只要愁空山能给予其足够的归属感如此有情义之人绝对会是绝佳的承道之器。”
众人沉默,下一刻齐声说道:“山主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