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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范蠡的选择

姐姐一直呆呆的望着范蠡走的地方,犹如一蹲雕像。我的姐姐,大我两岁倾国的姐姐,永远沉默冰冷,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面容精致如水晶雕刻,神情高傲如神灵般俯视万物,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她渐渐疏远的,是范蠡来了之后,还是在更早的及笄之礼之时,又或许,从出生开始,我们就有所不同,她从小喜欢剑,喜欢习武,而我则生性顽劣,散漫难训,却保持着天真活泼,灵动纯清。我清楚的看着我姐姐,从及笄之礼之后,身上开始有了那种被赋予了女人般的矜持和妩媚,我很少了看到她笑了,除了她跟范蠡在一起的时候。

送行大队逐渐散开,教书先生走到我面前,摸摸头说,西施,你好象长高了,现在要把手搭在你的头上有点费力了。

我说,当然啦,我很快就会变成女人了。

教书先生哈哈大笑说,小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气的涨红了脸,你们都说姐姐像个女人,而我永远像个野孩子,我才不要当女孩子,我要当女人,穿着精致的衣服,高贵美丽的像个公主,就像这样!说完,我把旁边的柳枝摘下一条放在自己的头上。

教书先生被我逗得更的笑的合不拢嘴,他说,小西施啊,公主可不是这样的,公主要仪态端庄,大方整洁,笑不露齿,步步生花……你想成为公主啊,要学的还多着呢。

我哼哼不平的说,可是我终有一天会成为女人啊。

教书先生这下不笑了,他神情突然变得有点严肃起来,是的,总有一天,你想要的时间都会给你。

教书先生和我一起走下的苎萝桥,走过了苎箩河,我回头看了看姐姐还矗立在桥头,就问教书先生,你刚刚先指了指我,然后范蠡摇了摇头,指了指我姐姐,你最后点了点头,你们说了些什么啊。

教书先生神秘一笑说,秘密。

我说,有什么秘密啊,不能让人知道吗。

教书先生说,如果能让人知道的话,还叫秘密吗。

我说,说的也是哦。

教书先生叹了口气说,总有一天,你会感谢范蠡的选择。

我说,范蠡做了什么选择。

教书先生又是神秘一笑,秘密!

我说,怎么又是秘密啊。

教书先生不是苎箩村的人,他是前两年才到这个村子的,我喜欢叫他教书先生,但其实他是有名字的,他姓管,名伯书,大家平时都称呼他为管先生。人们说他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能,曾经在越王身边做大官,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到苎箩村隐居起来,教教书,种种菜什么的,也算是退隐江湖了。但是也有人说,他曾经是别的国家的重臣,掌握国家机密,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才被王上追杀,才跑到这里隐居起来的。教书先生已经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可是身子骨依然还是很硬朗,瘦高的身体像一根挺拔的翠竹,看破世俗的眼睛显得那么充满智慧。

我喜欢他那充满智慧的眼睛,喜欢他那清瘦干净的手指,喜欢他那小巧结实的脑袋,在那里面,仿佛有着全世界最神秘的真理。他跟我说故事的时候,我就耐心仔细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细节,他说的故事,是苎箩村没有的,是我从未看过从未听过从未想过的。每次听他说故事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被他带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这世界像旋转着的星海,美丽的,绚烂的,无边无际。

现在,教书先生也是这样一边送我回家,一边给我说故事,他说,你知道秘密是怎么来的吗,相传啊,秘密是一种怪兽,他住在森里中最大的一棵树的树洞里,当人们有什么秘密的时候,就会找到那个树洞,把秘密说出去,秘密兽听到秘密了之后啊,就会把秘密吃到肚子里,替他永远的保存秘密。所以啊,从前的人们是没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的。直到有一天,城中一个贫穷的小伙子喜欢上了城中最美丽的公主,那么那么喜欢,就忍不住啊,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秘密兽,秘密兽听了,觉得喜欢不应该成为秘密,就没有把它吃到肚子里,秘密没有被秘密兽吃到肚子里呢,就被城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城里的富人们听到这样的一个穷小伙还敢喜欢公主,都去嘲讽他,挖苦他,穷小伙觉得痛苦不堪,他觉得自己的秘密没有被保存,最终郁郁而终。秘密兽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啊,觉得很内疚,就把树洞封了起来,从此不在听人们的秘密。于是啊,秘密啊就藏在了人的心底,变成了人自己的秘密。

我听了砸砸说,真是个可怜的小伙子。

过了一会儿我又说,你看姐姐一直看着范蠡走的方向,她是不是喜欢范蠡?

教书先生嘿嘿一笑说,我觉得你姐姐喜欢范蠡。

我用眼睛仔细看着移动的脚尖有点酸酸的说,我也觉得我姐姐喜欢范蠡。

教书先生说,所以你也是喜欢范蠡对吗?

我涨红了脸,我才没有呢,我才不会喜欢他。

我和教书先生一同在我们家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教书先生说,你家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高高的举起手,挥了挥说,再见!

姐姐到了月亮升起时分才回来,目光依然呆呆的看着某处,妈妈看了叹了口气说,这孩子,怎么就犯上了情痴呢。

爸爸抽了一口烟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心思很正常。

妈妈提高了声音,人家是宫里面的士大夫,怎么会看上我们乡下人家的孩子,说不定人家这次回家,就是去成亲的。

这话似乎戳到了姐姐的痛楚,她一言不发的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爸爸妈妈看着她这副样子,顿时吓的赶紧闭上了嘴。我默默的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范蠡说他一定会回来看我,到时候也肯定会回来看姐姐,那姐姐应该知道范蠡还会回来,那他为什么还是那么伤心,难道真像妈妈说的,范蠡是回家成亲,过来看我们只是为了报答我们的待客之恩?所以姐姐才会如此伤心,。我知道,在范蠡心中我一直是个小孩子,我对他的喜欢也是朦朦胧胧像隔着一层纱,就像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一样永远埋藏在我心里,所以在平时我们更多的是游山玩水的小伙伴。但是姐姐,她在范蠡心中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她跟范蠡走的这么近肯定有些什么。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伤心,姐姐是真的喜欢上了范蠡,我也喜欢上了范蠡,我们共同喜欢上了范蠡,天哪!我觉得我小小的世界观崩塌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姐姐和范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姐姐如此伤心?我甩甩脑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已经到了该独立思考的年龄了,不能什么事都去问教书先生。可能因为范蠡不能娶姐姐,姐姐才会那么伤心吧,但是男女之间的事,我又懂多少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喜欢范蠡的这个秘密永远保存在我心里,不对任何人说起。

爸爸听到不一会儿姐姐的房间里传来抽泣的声音,不禁和妈妈面面相觑,爸爸小声呵斥道,你个老婆子,叫你别乱说,这下郑旦伤心了吧。

妈妈有口难辩,我怎么会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喜欢上范蠡了,唉,真是造孽啊。

爸爸叹了口气,说,西施,你去你姐姐房间里面看下。

我走进了姐姐的房间里,里面只有一点微弱的烛光,姐姐的剪影被无限放大在墙上,看起来即无助又悲伤,我轻声的叫了句,姐姐。

姐姐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泪眼朦胧的,眼圈周围尽是红晕。

我说,姐姐你别难过了,范蠡不是说他还会回来看我们的吗?

姐姐幽幽的说,回来了,那有怎样,还不是很快就会离去,他又不能带我走,又不能带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既然不能长相守,短暂的停留又有什么用。

我说,姐姐你真的就那么喜欢范蠡吗?喜欢到,可以离开这片养育你的土地。

她说,是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震惊了一下,强忍着自己的悲痛,说道,姐姐若是真的那么喜欢他,待他来的时候,叫他带你一起走便是,他如若也是喜欢你,会带你一起走的,莫在这里空悲痛。

姐姐的听到这里,眸子里闪着光说,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让他带我走吗?可是妈妈不是说,他这次回去是去成亲的。

我说,那也只是妈妈的猜测,再说,如果他真的要成亲,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们才对,而且,乡亲们不是说,他这次回去,是准备好最豪华的马车迎娶你。

姐姐抹去眼泪,说道,乡亲们真的这么说吗?西施,谢谢你,你说得对,他如果喜欢我,肯定我带我走的,他肯定会喜欢我的,我这么漂亮,别人都说,我比城里的公主还漂亮,哈哈,他肯定会带我走的。

姐姐喜极而泣,紧紧的把我搂入怀中,我在姐姐怀里,却没能分享姐姐的喜悦,心中反倒越来越苦恼,其实我很想问,姐姐第一次看到范蠡是什么样的情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范蠡的,但是我怕我从姐姐口中听到那个梦幻般的场景,心里会难过。

爱情真是罪恶的根源,催人成长,使人憎恨,让人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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